第6章
她错过了季语锋二十岁以前的人生,即使听到他叙述起八岁那年的地震,也只能置身事外地予以同情和安抚。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季语锋为了报恩,对恩人留下的女儿百般纵容,将她这个妻子一步步置于边缘。 可这一世,她没有置身事外了。 因为她认识了顾小酒。 这不再是季语锋和陈久久两个人的事,还有顾小酒! 那个女孩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了致命的坍塌。 她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听了她的每一寸遗言,承诺了她最后的愿望。 她怎么能够事不关己地逃走? 犹豫再三,叶染终于做出了个决定。 她敲开隔壁工作室的门—— 这么晚了,只有徐远白还在废寝忘食地做实验。 他说在这片随时都会发生各种悲剧的土地上,争分夺秒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远白哥。” 叶染进门,轻声呼唤。 徐远白没想到叶染这么晚会突然过来,不由得有些无措。 他手忙脚乱想要摘掉左眼镜片上的那个遮光片,却被叶染一把按住了手腕。 “你别摘了,其实......我知道的。” 叶染的眼眶蓦然一酸,她知道徐远白的这只左眼视力几乎已经降低到了0.01,尤其是到了夜晚,畏光的情况更加严重。 他一直瞒着她,瞒着所有人,只是不想让她因为当初受伤的事而内疚负罪罢了。 可也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在上一世因为眼睛的问题没能逃脱恐怖分子的袭击。 “没有,我没事,就是实验室晚上的光有点不适应,我......” 下一秒,叶染直接扑进徐远白的怀里,双手紧紧将他扣住:“我什么都知道,你不要再隐瞒我了......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牺牲了,只有我活下来了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是上天派来救你的。” 徐远白的心脏一软,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住叶染的腰背。 “我......其实不是,我没有要故意隐瞒你。我是怕我这个眼睛残疾了,组织上会要求我调回国,我还有项目没有做完......” 比起小情小爱,他的大义和豁然或许才是最应该吸引自己的。 叶染早在前世今生的交割里后悔了无数次,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自己要的人,也选错了路。 平静了一些情绪之后,叶染对徐远白说,能不能帮她联系一个人。 “那年你受伤后,我记得负责帮你侦办和打官司的人,是你的一个特别要好的兄弟。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 “你说杨威么?现在在做律师的那个?” 徐远白问叶染是有什么事么? “嗯,我想摆脱杨律师帮我查一个人。” 季家别墅。 季太太一早打不通季语锋的电话,于是带着陈久久直接上门来找人。 听吴妈说季语锋昨夜宿醉,到现在都还没有醒,季太太顿时眉头紧皱。 “什么意思?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带着久久去拜访她姑妈的么?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总是这么不上心?” 季太太说完,又转头安慰陈久久道:“久久,你先别难受。他这是还没完全走出来,你也知道,语锋跟小染毕竟那么多年的夫妻,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你在这等会儿,阿姨上去劝劝她。” 陈久久乖顺地点点头:“季阿姨,我能理解语锋哥。只是很担心他的身体......真的,其实我要不要去跟姑妈见面没关系,反正也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只要能在语锋哥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那些繁文缛节——” 看着女孩这样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季太太又心疼又欣慰:“话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小姑娘要嫁进新家来,怎么能不先见见娘家人呢?你放心,该有的风光和礼节,我们一样都不会少的。” 说完,季太太拍了拍陈久久的手,径自上楼去了。 看着季太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陈久久心乱一团。 她也不知道那个叫顾红玫的女人到底会不会认出自己,二十多年没联系了,应该......不至于穿帮吧?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真要是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窗外的院子后头隐隐错错了一个人影。 陈久久心下一惊,赶紧跟上去查看。 一见来人,她顿时惊得合不拢嘴,一把扯住对方的袖子往旁边隐蔽的灌木丛拽了过去。 “你干什么?谁让你跟到这里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姐,你别这么激动嘛。我当然知道这是未来姐夫的家,否则我跟过来干嘛呀。” 石斌眯着眼,挑衅地撇撇嘴:“姐,你速度挺快的嘛。这才几天功夫,人家原配把命都给搭上了?啧啧啧,你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杀人不见血嘛。” “你闭嘴!” 陈久久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将石斌的话打断,她再次谨慎地往身后的院墙看过去,生怕被季家母子发现。 “你想怎么样?我上次不是已经给你钱了么?” 陈久久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情不自信的颤音。 “钱?” 石斌呵呵笑道:“姐,你都要做季家的少奶奶了,以后家财万贯坐拥金山。你给我那几个钱,也算钱?怎么?要发达了,不认自家穷亲戚了,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受到过陈教授家几年的资助,就真的能冒充他们的养女,冒充顾家的遗孤了吧?” “够了!” 陈久久的脸色已经从苍白转为铁青,她一把将石斌按住,目光杀气毕露:“你要真想弄个鱼死网破,大家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石斌当然明白杀鸡取卵的道理,自然也不会真的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先给我五万吧,我得换个车。” 陈久久死盯了他一眼,咬牙从手机里转了两万。 “我现在就只有这点,你帮我办件事,办成之后,别说五万,我给你五十万都行。” 石斌一听,眼珠子都放光了:“姐,什么事这么好赚,你别是叫我去杀人放火吧?” 陈久久:“你还真说对了。” 然而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了季太太的一声尖叫。 陈久久不明发生了什么,先将石斌打发走,然后立刻跑上楼去。 季语锋的卧室里,沉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浓烈的酒精和血腥味交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吸血鬼城堡一样腐朽的气息。 季太太在卧室里没有找到季语锋,只有满地东倒西歪的红酒瓶。 直到她推开浴室的门,看到儿子整个人躺在浴缸里,满池鲜红的血水扑出地面,整个人几乎吓晕过去! 季语锋留下了一份遗书,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 他说他原以为失去叶染的痛苦是能够被恨意和嫉妒所麻痹的,可这段日子下来,他每天每夜都在被噩梦困扰,潜意识里有个声音要他一定要去找她。 我是谁,我在哪? 季语锋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四面皆找不到方向。 他已经在这个梦境里困了无数次了。自从叶染出事后,他每个晚上几乎都在做同样的梦。 “我已经死了么?我能见到小染了么?我到底在哪......” 小染...... 眼前被一片白茫茫覆盖,那一点突兀的红色引得季语锋不顾一切地追寻而去! 是叶染。 她跪坐在冰冷的雪地里,上身黑衣,下身红装。 “小染?” “小染你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跪在雪地里,当心着凉!” “小染!” 不,那不是黑衣,是叶染披散凌乱的长发。 不,那也不是红装,是叶染下身流出的血在雪地里开出冰冷的彼岸花! “小染!不!” 季语锋飞快地奔向她,却再一次蓦地撞上了空气墙! 他被困住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一直在经历同样的记忆画面!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声音空灵又机械地从季语锋耳边传来—— “想起来了么?” “这不是梦,是上一世真实发生的事啊。” “是你亲身经历过的场景,是你用执念换来的重生机会。你说你会改变结局,你再也不会让你爱的女人受委屈——” “季语锋,你全都忘了么?” 头疼,好疼。 季语锋的眼前放大了叶染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僵状。 她跪在雪地里保持着双手护住小腹,那里面—— 是他们已经六个月大的孩子! 可是她的守护是那么无力又徒劳,鲜血从身体里开闸一样流淌出来,在膝下汇聚了一大片。 此时此刻,血水跟雪水冻在一起。 她和孩子,永远都不分开了。 “叶染!” 季语锋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几乎要震碎的喉咙里,一股浓烈的腥咸喷涌而出。 但那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一幕虚幻的影子。 上一世的他,拥着已经冻僵的叶染的身体,在冰天雪地里伤心呕血致死。 可灵魂的执念终究无法安然入轮回,他跟叶染一样,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只不过,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你不是说,你一定会改变这样的结局么?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让我受委屈么? ——你不是说,你会相信我,你对陈久久再也不会到那种毫无原则的偏袒的地步么? 梦境被打碎,季语锋孑然站立在无数失望夹杂着愤怒和冷漠的质问中。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早上,叶染满脸试探地问他—— 「季语锋,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为了给陈久久出气,把我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那是重生回来的叶染啊! 那是已经看到结局的叶染啊! 她不是要跟别的男人私奔,她不是要打掉孩子跟他赌气,她是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所以才下定决心逃离他身边—— 可她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是试着给了自己一次次的试探,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过他。 那么,他又做了什么呢? 重来一世,他依然毫无察觉地消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小染...... 小染,所以你宁可死在异国他乡,这一世,也不愿再接我一次电话? 滴滴滴滴。 心电图的仪器上,随着直线的拉平,设备开始激烈报警。 看着明明已经开始趋向平稳的生命体征再次出现异样,季太太几乎要哭到昏厥。 “为什么会这样!语锋!语锋你撑住啊!快来人啊!救救我儿子啊!” ...... “小染?小染你醒了?” 叶染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映入视线的首先就是徐远白那张焦急又疲惫的脸。 她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身体虚弱,绵软无力。 “远白哥?我——” “你感染了当地的病毒,已经发烧昏迷了三天了。” 叶染这才想起来,她是跟着徐远白的团队去另一个村子帮孩子们接种疫苗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小男孩受伤。 她在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小心被缝合针刺破了手指。 小小的伤口被病菌入侵,当天晚上就起了高烧。 徐远白心疼又着急,想尽一切办法从使馆调来了有效的抗生素,总算是叫她在昨天半夜退了烧,否则今天上午就已经准备包专机回国了。 “小染,你感觉怎么样了?想吃东西么?我叫厨房阿姨给你煮点粥。” 叶染摇摇头,只是示意自己嘴唇干裂,想喝点水。 “远白哥,我......我是不是做梦了?” 现实的疲惫感渗透四肢百骸,可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 叶染有些顾虑,小声试探道:“但你别误会,我已经在很努力地适应顾小酒的身份了,以前的事......” “小染,季语锋出事了。” 徐远白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他是个温柔又坦率的人,只做陪伴,却不会为叶染做任何决定。 “他——” 叶染的心脏停顿了一拍。 “他在准备跟陈久久举办订婚仪式的前夕,突然在家割腕自杀未遂。抢救过来以后,就想得了失心疯一样,失志,崩溃,胡言乱语。听说他把家里的卧室墙都拆了,说要找一本日记......” 叶染不由自主地微张开口:“他要找日记?” 那本日记的确是曾经存在过的,只是叶染重生后便将它从婚纱照后面的墙壁里取出来,一把火烧掉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托我去找律师朋友查到的。” 徐远白拿出调查结果的传真,交给叶染:“是有关陈久久的身世调查。” 她原名石翠,是B城阳县人。 家里排行老大,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 父亲在外务工,母亲在家当全职主妇。父亲常年酗酒赌博,稍有不顺心就对妻子儿女拳打脚踢。但母亲性格软弱,不但无法保护自己的儿女,甚至在父亲不在的时候,也会亲自对儿女施暴。她就是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 后来,女孩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虐待,心生一计。 她在父母的饭菜里下了毒鼠药,然后伪装成不堪父亲毒打而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母亲下的药。 最后父母双双暴毙,但十岁女孩的手段是没可能逃过刑侦法眼的。 他们只要调看监控,就知道药到底是谁买的。 可是石翠的遭遇实在太可怜,加上犯案的时候才十岁,法律上也就没有对她进行任何惩处。 她和她的弟弟被送进了福利院,不久后,男孩被一户人家领养,而她因为年纪已经大了,懂事了,所以迟迟没有家庭问津。 唡晱稡喊屚橁阩畓齖脚剢濳磬滗隰琋 后来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福利院给她联系了一家助养家庭。 是一对高知教授夫妻,他们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家里也已经有了一个领养的女孩,所以不能再收养其他孩子。 只能为她提供一些学习生活上的帮助,逢年过节的时候把她接到家里吃团圆饭,一起去游乐场。 像石翠这样的孩子,陈教授夫妻两个这些年一共帮助了好多个,有男有女。 如今大部分都已经成家立业,几个孩子之间有的还保持联系,但有的就不再来往了。 徐远白告诉叶染,说杨律师调查了几个被陈教授带大的孩子,他们对石翠的印象都不是很深。 只记得这小姑娘特别腼腆,很懂事,话不多,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土,于是希望陈教授能帮她改个名字。 后来说是改名叫石久久,但她还是不太满意,据说是想要跟陈教授姓陈。 还有人透露,说石翠在陈家最好的朋友就是陈教授夫妻俩的养女了。 听说那个养女是烈士遗孤,国家重点关照的。 前些年陈教授夫妻两个先后离世,他们在葬礼上还见到过那个养女。 据说,她安顿完养父母的后事,就打算前往非洲长期驻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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