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这种负面情绪汇聚出的人真的能作为他们轻易消灭掉的假想敌存在吗? 而不是他们反被这个假想敌为所欲为地掌控? 医生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尤黎唇色发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医生……” 他心底藏着极深的恐惧,却并不知道恐惧的来源是什么,他失忆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成了一个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人。 他怕自己真的是个精神病吗?他怕这个世界是假的吗?他怕医院的治疗手段吗?还是说他怕的是那场导致了他的丈夫死亡,自己因此得了应激障碍和抑郁症不得不进医院的车祸。 不是,都不是。 尤黎做了一个梦。 他大概是真的很累了,今天病发的精神损耗对他来说实在过大,医生还在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让他去睡吧。 他听不太清,慢慢闭上了眼睛,趴伏在那小小的桌面上,蜷缩起的肩背单薄到可怜。 尤黎在梦中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周围的世界都带着一种模糊在黑暗里的灰冷。 好像人刚醒过来,在眨眼的黑晕。 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像一个旁观者,又像是上帝般置身事外,可因为他离得这么近,又仿佛身临其境。 好像事故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所有的人与物都像打了一层马赛克般模糊,他看不清,他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似乎有个人站在了路口。 有那么多人,但尤黎却一眼看见了他。 尤黎潜意识里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急促地呼吸,看着那个人走向了十字路口。 他想说别过去,别过去……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尤黎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 却又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像是终于能迎接新生一般的如释重负,周围似乎有很多车,又好像是因为在梦境里,又一辆车都没有。 空无一人一车的十字路口中央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辆车子,它像是凭空出现,目标明确地撞了过去。 刺眼闪烁的红绿灯灯光,车流此起披伏的警鸣声,大片大片流出的血液…… 尤黎耳膜快被吵得破裂,他感同身受的剧痛,在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喘息中,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什么都听不见,感受不到了。 如同一滩死水般平静,恍惚。 他看向了停在路中央的车子,和正在开车的人对上视线,被黑雾遮挡住一般,他只能看见一双畅快又冰冷的眼,带着玩味般的邪恶。 是尤黎的眼, 是他的眼睛。 开车撞死人的是他自己。 尤黎突然呼吸不过来,他几乎要被自己梦杀死了,如坠冰窟的恐惧窒息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真的是他吗? 他杀了谁? 谁杀了他? 他又在害怕谁? “尤黎,你梦到了什么?” “你在发抖,身体很冰,你在害怕吗?” “快醒来,告诉我,他是谁?” 有人在问他, 医生在问他。 “他是谁?” “……是我。” 尤黎快醒过来,他的眼皮在挣扎地跳动,眼睛在眼皮下转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终于从这个噩梦挣脱开来,睁开眼。 他重见天日般恍惚,看着医生痛苦地喃喃自语,“是我……医生,是我。” “是我。” 第6章 我失忆了06 Hey,My cuti…… “乖孩子。” 医生很满意般奖励道,“只要你配合治疗,你很快就会出院的。” 尤黎的眼里泛空,他看着虚空的上方,轻声询问,“……真的吗?” 医生肯定道,“当然。” 尤黎茫然眨眼,“医生,我在哪?” 他正被横抱在医生怀里,因为瘦弱,单薄的身躯在高大的怀抱中蜷缩成一小团,双腿无力地垂落。 医生抱着病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你睡着了。”他说,“我们的团体性心理治疗结束了,但诊疗室还有其他病症的病人需要使用,为了不妨碍到他们,我只能先带你回去。” 尤黎问,“我的轮椅呢?” 他不是做轮椅来的吗?为什么现在是被医生抱回去的。 医生话里都是为病人的健康着想,“你的精神衰弱越来越严重了,好不容易睡着,轮椅的推动声会吵醒你。” 尤黎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安静地道谢,“这样吗……谢谢医生。” 尤黎又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声。 医生询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尤黎有很多事想说,他想说自己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希望医生可以分解他的梦境,开导他的情绪。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一片无言。 医生把他抱回了病房就走了,护士已经将他的晚饭盒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尤黎很安静地吃着饭,他不爱说话,很多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待着,安安静静的,吃东西的时候会放空大脑。 他想着很多事情。 他一边觉得那个梦格外离奇,一边又觉得这个车祸真实得他无法把它当作成一个梦。 尤黎甚至觉得梦里的那个主人公好像是他自己,发生车祸后躺在马路上静静淌血的感受,跟他记忆里觉得自己应该有过一次濒临死亡的感受一模一样。 可是医生不是说,发生车祸的人是他的丈夫,他只是旁观者吗?难道他爱他丈夫爱到已经全身心代入进那场车祸里了吗? 可是开车的人又为什么长着一双他的眼睛?是他开得车吗?是他开车撞死了他的丈夫吗?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感同身受? 这么爱他的丈夫? 尤黎吃完饭,把一次性饭盒和筷子都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拿出纸巾,认认真真把桌面擦干净了,还推着轮椅去了洗手间,漱了口,洗干净手。 洗手台和镜子都是正常高度的,他只能撑着轮椅努力站起来,因为不能久站,站不太稳,还得撑着洗手池的台面,低着脸,有些艰难地清理自己。 他面对着镜子,但因为低着眼,没怎么注意镜面,余光好像看见镜面里他的背后闪过什么人影。 好像有人路过了他的病房外,在房门上的那个透明窗口一闪而过,应该是来往的护士或者医生吧? 尤黎看着汩汩的水流,片刻,又觉得不对,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镜面倒映出的那扇门。 玻璃窗后已经空空如也, 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医生和护士都是穿得白衣服的,可刚刚他似乎看见了黑色,白裹着黑,不太明显,像是西装外裹着一件白大褂。 所以尤黎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是医生和护士,那是谁呢? 是其他病人吗?可病号服都是蓝白条纹。 他看错了吗? 尤黎摇了摇头,觉得还是自己精神恍惚衰弱得太过,他没再深想,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久地看着。 想从自己那张脸上寻找出一点半点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迹象。 片刻,尤黎又静静地垂下眼睑,试探性地轻声询问,“你在吗?” 他想,他应该好好地跟自己脑子里的那个东西聊一聊了。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平稳低沉森*晚*整*理,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冷漠,说出来的话却全然相反,“我在。” “我一直在。” 尤黎试图学着那些病人说话,“我们在通关一个名字叫精神病院的副本吗?” 系统没有任何停顿,“是的。” 尤黎问,“我在这里停留了六十七天了吗?” 系统,“是的。” 尤黎问他,“你真的不是我的第二人格吗?” 系统,“当然不是。” 尤黎问,“那你是谁?” 系统,“我是04。”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尤黎有些为难,“别人的系统好像都是可以操作的面板,但你好像寄生在我脑子里的某种奇怪东西。” 系统好像在笑,“因为我专属于你。” 他的话语里好像在彰显着某种特权。 其他玩家都是普普通通的系统面板,只有尤黎的,是个可以真真切切,能实实在在沟通的GM。 只是他,是最特殊的。 低沉的男声像是贴在尤黎的耳畔,它极其诡异,反问着,“你是相信我的,不是吗?” “你没有向任何人告知我的存在。” 尤黎沉默片刻,换了个新话题,“我是第几次通关这个副本了?” 系统,“第十次。” “宿主,你是第十次通关该副本了。” 你确定你是第一次失去记忆吗? 你怎么知道你是第一次失去记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第十次失去记忆了? 丸子头的话又重新出现在尤黎的耳边,他有些僵硬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股冰凉从脚底心窜过了脊背,直达头顶。 他神情有些痛苦。 尤黎一会儿在想自己是怎么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的自己会不会很疼?一会又在想他失忆了十次,大脑真的还是他自己的吗? 他的脑袋真的没有变成个漏洞破风的筛子,没有出任何的问题吗? 他好像回到了梦境里,站在了同一个十字路口,却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前方一片迷茫。 是两下短促的敲门声叫醒了镜子里的尤黎,他回过神的一瞬,久站的双腿顿时恢复了存在感,让他控制不住地跌落在身后的轮椅上。 尤黎有些狼狈地往身后看,是一个他不认识的护士姐姐,对方敲着门,“13号?是13号吗?” 尤黎点头,“是的,我是。” 护士推门进来,看着他的双腿目露关心,“你还好吗?” 尤黎摇头,“我没事。” 护士松了口气,“有问题一定要按呼救铃,我们护士站是24小时值班的。” 尤黎听着护士姐姐语气里的细心和照顾,又有些挣扎,他安静地点头,“我知道的,谢谢。” “对了13号,有你的家属来电。”护士像是想起什么,“可能是你的亲朋好友给你打过来的。” 她去推尤黎的轮椅,很热心肠地说,“你别动,我来推你过去。” 病人当然是不能拥有任何电子设备的,但是病院里的每层楼都在墙上安装了一个座机。 尤黎有些怔愣,“家属来电?” 护士说,“我看记录,外面有很多人关心你呢,以前你经常接到你家属的来电,只是现在你失忆了,应该都记不起来了。”她把尤黎推到走廊尽头的座机旁,旁边还有一个小册子,每次拨通电话都会记录在册。 上面的时间记载分明,后面还跟着病人的签名,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尤黎的签名出现了很多次,而现在,他又新签了一个。 每一个签名的字迹都一模一样,即使尤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能确定之前的那些是他自己写的。 护士很贴心地帮他回拨过去,“你稍等,你家人说会一直在电话机旁等你的,应该很快就接通了。”她贴耳听了一会儿,很快道,“好了,快接吧。” 尤黎有些愣神地接过听筒。 护士很贴心地帮忙关了外放,再走远。 尤黎语气有些茫然,对着电话“喂?”了一声,“你好?我是尤黎。” 电话那边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像是信号不好,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道语气有些夸张的男声,带着标准的美式腔。 “Hey,My cutie?” 像在称呼自己的爱人,嗓音年轻性感,却不失魅力,带着些许久违的笑意。 尤黎面对这样有些亲密的爱称,有些无措,“……你是?” 电话那方的人似乎有些失落,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情,语气里带着玩味和调侃,“宝贝,你连跟你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老公都能忘了吗?” 尤黎有些反应不过来,表情都空白了。 一时之间理解不了他死去的老公怎么会给他打家属来电的这件事。 他丈夫如果没死,为什么不是昨天打,前天打,而是今天打,今天才来联系他。 没有任何准备,完全出乎意料的一通电话,带着迫不及待的意味,就好像……对方前几天都不存在一样。 直到今天才能出现, 才骤然能露一个面。 一出现就急切地给自己名义上的老婆打了这个电话。 电话那头还在兀自说着,“你忘了我。”滋滋的电流声夹杂在其中,语气都变得有些阴狠诡异,又很难过一般,带着对爱人的控诉。 “我真伤心。” 第7章 我失忆了07 好吵,好吵 尤黎对自己有个老公这件事一直没有实感,他习惯了独处,是个很难跟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如果他还有记忆,估计他记忆中的亲朋好友可能都寥寥无几。 要不是那场车祸的记忆太真实了,他的大脑失忆了,但他的身体还深深记住了那份恐惧。 估计尤黎都会怀疑自己真的有个丈夫吗? 这就好像是谁强加给他的关系,因为车祸遗留下来的情绪他相信了,因为他面对死亡的恐惧太真实了他相信了。 但当这个活在别人口中,虚无缥缈的人出现时,足以支撑的论据被完全推翻。 尤黎开始怀疑。 如果他的丈夫没有死,那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如果他的丈夫死了,那现在跟他通话的人是谁?是人是鬼? 他的幻觉幻听又加重了吗? 尤黎看了一眼自己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真实,有实感,是温热的,远处护士还在等他。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听筒说,“你打错电话了。” 那边安静了好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说,“你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你习惯独处,但你一直很想有个人可以静静地陪着你。” “你不需要我做什么,你只需要我存在。” 尤黎捏着听筒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垂着眼睑,像被人直戳进了心底,暴露在光底下的无措。 对方的语气就好像他们真的相爱过,通过老旧的听筒传过来的嗓音有些失真,里面的情绪却格外饱满,暧昧不清,浪漫又专一。 他继续说,“你有轻微的过度呼吸综合症。” “我们亲久了你会喘不过气,最多只能坚持五分钟,我就得松开你给你换气。” “有时候还得给你做人工呼吸。” “你的大腿内侧往上三公分有一个很小的痣,我亲它的时候,你会很敏感。” “宝贝,我很想你。” “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他每一句话里都充满了性暗示,过分恶劣地侵犯进了尤黎的底线,声线低得好像他真的在亲尤黎腿侧那个真实存在的痣。 但尤黎没有从这些换个陌生人来可以称得上性/骚扰的话听出玩味的情绪,而是似乎真的确有其事的认真。 “你没想起来我的声音,也没记住我的号码,这些都没关系,但你不能否认我。” “我会很难过的,亲爱的。” “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尤黎低头认认真真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是真的,他没在做梦。 他的大腿内侧也确实有颗很小很小的痣。 他不说话,对方就自顾自地说,有种沉浸在话剧表演里的荒谬感。 “我手上……嗯……”他沉吟片刻,看清这次戴得是什么后,才说,“还戴着我们的结婚戒指,纯金的。” 这批次的玩家审美真差劲。 尤黎:“这样啊……”他认认真真地道歉,“我失忆了,记不起来你了,不是故意没听出来你的声音,把你的号码忘记的,对不起。” “医生说我好好配合治疗,就会很快出院,你会来接我回家吗?”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他说,“快了,就快了,我很快就会来。” “没有多久了。” 那边的信号好像很不好,传过来的话若隐若现,配合着失真和不断的电流声,带给人一种分隔两地的世界被电话线缓慢链接在一起的诡异感。 听筒里话音刚落,护士就朝这边看了过来,“13号?通话时间到了。” 男声又恢复了正常。 “晚安宝贝,你会梦见我的,是吗?明晚睡前记得在这乖乖等我来电。” 这话的语境实在有些不合逻辑。 他们明明隔着电线交流,对方此时却好像知道尤黎现在站在哪一样,说的是“在这”,而不是在电话座机前。 或者说就在此时此刻此地,跟他站在同一个位置,面对面地静静注视着他一般。 尤黎莫名有一种自己面前有人站着,他被什么阴冷黏腻的视线盯上的错觉。 它一样跟他握着听筒,看着他俯下身,贴在他耳畔充满爱意地笑着说,“祝你好梦。” 可他身前明明空无一人,整条走廊除了他就只有远处静静等着他的护士。 电话被挂断。 尤黎坐在轮椅上,他身高有些不够,把听筒放回去的动作对他有些困难。 护士帮他放了回去,准备将人重新推回病房。 尤黎却不怕疼一般,把手放在了正在转动的轮椅上,硬生生阻挡住轮椅前进的趋势,“护士姐姐,不好意思,你可以带我去找我的主治医生吗?” “我刚刚好像发病了,产生了很严重的幻听和幻觉。”他说,“我有些害怕。” 尤黎很有礼貌,“麻烦你了,谢谢。” 护士立即应下,担心地推着他前去。 已经按下去的诊疗室重新亮起灯,医生原本已经下班了,不得不重新打开了电脑,调出尤黎的档案记录。 医生,“我都打算待会儿查完房就下班回家了。”他看了看腕表,“不过还早,我们不着急。” 有些自责的尤黎松下一口气,“医生,我时常能听见医院里有惨叫声,还能闻见肉被电烤焦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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