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圣尊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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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脊背坚挺，脚下深扎在土地里，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年头。可能三年，可能五年，可能更久。程晚妍就这么盯着他。考量的眼神一直停在他身上，想看看他对于自己刚才那番充满偏见的话，会是什么个反应。可那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垂眸收回了视线。低头沉默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就直接离开了。程晚妍愣在了原地。等过了半晌，她才接受，她被他无视了的事实。如果放在以前，她是一定会为自己据理力争。但是经过这么多事的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经过萧景沉的事情知道，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淡然的收回视线。只不过在心中，对那人的印象不由自主的打了个低分。她是来报效祖国的。她会用行动和一往无前的勇气证明自己的决心。至于其他的人和事，她都不在乎。程晚妍回去房间，拿过抹布和水盆，将桌子和床铺上的灰尘全部清理干净。不愧是大西北，就刚才这么一会功夫，因为开窗的缘故，地上又堆聚起好多泥沙。角落里正好放着一桶水，底部堆了一层泥沙。西北地区缺水，程晚妍也不敢胡乱用水。想着正好用这脏水擦拭下房子，做下打扫工作。她于是提过来，打湿抹布擦拭掉桌上的黄沙。才擦拭第一遍，水就已经全部变成黄色。等忙碌完，她提着一浸满淤泥的桶往外走。看了一圈都没有倒水的地方，她就端着往楼下走。地坪前面，有一株半米高的小绿植。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刚刚进来的时候，程晚妍就注意到了，叶子黄掉好多，地上也铺满一层掉落的黄叶子。她走过去，端起正准备往小树的根部倒下去。突然横里过来一只手，一把拿住她往下倒的桶。是她楼下的那个男人。他眼神凌厉，想把刀一样。 “你在干什么？！” 听到喝声，程晚妍先是一愣。抬头，见到是那个男人，眉头跟着皱起。 “我看这棵树缺水，将擦了桌子的水倒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她虽然不待见这个男人，但是语气还算好。本以为自己礼貌的回话，会得到这个人的自省。但是并没有。他听到程晚妍说的后，转头看向手里的手痛，脸色更加阴沉。 “你把水桶里面的水全部拿来擦桌子了？” 听到他异常激烈的口吻，程晚妍怔了一下。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语气加上神态，让程晚妍下意识觉得很不对劲。果然，那人从他手中将水桶一把抽过去。可奇怪的，虽然他力道很大，但是没有一滴水溅出来。正想着，头顶传来她更加冷冽的声音。 “那房间里面的那盆水，是团长特意给你准备的生活用水，他特意给你一天准备了一桶，这一桶，够别人用一周了！你竟然就拿来擦桌子用掉了！” “什么？” 程晚妍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手里的一大桶水，就这么被自己浪费了。 “不是，我是看见底部有泥沙，我才拿来用的，我拿过来，也是想给树浇水，我没有想到这会是喝的水……” “那是因为这里的水都得去二十公里外冒着风沙挑回来，就算底部有泥沙，大家也不想浪费一滴，你竟然就打算这么一大桶直接倒掉？” 他声音冷下去，透着股极致的压迫。程晚妍怔愣抬头，和他眼底的冰冷对视。她知道西北缺水，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会这么缺。西北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险。那人看出她眼底的惊讶，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 “这才是真正的西北，不是你们这些文青来写几篇文章就能美化的地方。” 说完，他就提着桶径直转身，往身后走去。 “对不起。” 身后传来程晚妍微弱一声。程晚妍走过来，看着男人面色铁青的面孔，诚心道歉。 “浪费水的事，是我做的，我不会逃避，之后我也会跟团长说，一周用一桶水，以后我跟你们一样就行，不用给我任何特殊对待，这桶水给我提回去吧，还能继续用。” 随后，她从男人手里接过水桶，自己提着往楼上走去。提着很吃力，但是她硬是不敢再浪费一滴。萧景沉驻足在她身后，眼眸的愤怒慢慢变淡，深沉而有力。等到程晚妍回屋后，他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程晚妍主动找去团长，交代浪费水的事情并道歉。团长大度的挥了挥手。 “程记者，这怪我怪我，我当时我忘记跟你说了你，你不用太将沈墨策的话放在心里，他一贯那样，见谁都冷着脸。” 程晚妍颔首，沈墨策，这是他的名字，这么有文化的名字，和他那易怒的样子真不符合。程晚妍点点头，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转而问道：“团长，接下来我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杨团长先是一愣。随后为难的说道：“这会正是植林的季节，大家都在草场帮忙，但是你……” 他看了眼程晚妍，就他们这西北女人一半的体量。为难道：“程记者，这个种树是苦力活，不然你这几天就休息下，等到我们种完再来安排你的工作。” 程晚妍却眼神坚定的望着杨团长。 “团长，你不要小看我，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种树的，现在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了。” 程晚妍在自己的坚持下，加入了种树的大行动。种树的周围，是一片草地。说是草地，但是她一路走过去，并没有看到多少绿色，反倒全是黄色的枯草。而且一路走过去，脚下的土地越发松软，有逐渐沙质的感觉。不远处，一群人在不远处忙忙碌碌。沈墨策也在其中，别人需要挖三铲子的土，他一铲子就挖出来。像是抗树和提水这种重活累活，他也全都接手帮忙。一大桶水，被他左右两手各提一桶，像是提空盒子一样轻松，脚步矫健的过去。朝着土坑灌下，那水遇到土地，就像是渴了一天半个月的人，瞬间吸干。表层的皲裂开的土地刚刚打湿，又很快变得干涸。而种的树，恰好就是她在宿舍看到的那棵，明明树干瘦弱，树叶枯黄，但是依旧笔直挺立。她收回视线。 “杨团长，你植树，是为了防止土地沙漠化吧。” 杨团长开口。 “程记者你不愧是记者，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我想要干嘛。” 但下一秒，杨团长的声音跟着低下去。 “种树是有用的，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程晚妍心中一动，看过去。杨团长本来就年纪大，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脊背左侧佝偻着，应该是常年劳作的原因。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土地下才能有水，而沙地下只能有沙子，我想要解决人民喝不到水的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沙子变回土。” “我们都和老天爷抢地盘，就想着能让沙漠化的地方少一点，但是远远不够。” “西北本来就缺水，可树一旦没水就活不了，浇灌的水也是我们自己一口一口省下来的。” “树苗每年都会死掉一大半，但是我没有放弃，可我老了。” 杨团长抬头，越过植树区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在那里，是一片绵延不绝的黄沙地。 “我种了四十年的树，可在我手上存活下来的，不过一万棵。” “这一万棵，对我来说很多，但是对整个西北来说，太少太少。”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西北荒漠不再是黄色的那一天。” 程晚妍站在身后，听着杨团长的这番剖白，心中无比激荡。她看着面前佝偻的身影，心中升起无限的敬意。她只活了二十多年，根本无法想象，如何坚持四十年。而且只是为了种树这一件事。更别说，还是在没有任何人帮助，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的情况下。程晚妍看向远方，沉吟开口：“杨团长，你放心，这里迟早，会长出树林。” 杨团长听到，回头感动的看向程晚妍。 “谢谢你程记者，希望我的这个梦想能早点实现。” 程晚妍开口。 “杨团长，会实现的，我回去就将这里的事迹写出来，发给全国的报社，让大家都知道西北有你这样一个好团长，让大家都过来帮忙。” 她深吸口气，望着远处的树苗，或许是知道身上肩负的任务，它们全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仍旧直直的立在土地上，迎风摇曳。 “我相信，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朝着一个方向使劲，你的期望一定会实现的，以后的西北不仅不再需要去二十公里外的地方挑水喝，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帮助我们，建设更好的的大西北。” 程晚妍一番话，说得斗志昂扬。杨团长听到，也是热血澎拜。程晚妍跟杨团长简单告别，就立即返回宿舍回去撰写文章。杨团长走过来，就准备和大家一起干活。沈墨策将杨团长手里的水桶一把提溜过去。 “团长，你身体不好，这事就交给我吧。”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树。 “这马上就全部种好了，只剩下最后一捆。” 等完全弄完，沈墨策拍了拍手上的黄土。突然，他动作一顿，犹豫了些许，开口看向杨团长，问。 “那个记者怎么来了又走了？” 杨团长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直接回答。 “程记者看到我们植树造林，说要回去写篇文章，到时候发给全国的报社，让大家都知道西北人民做的努力。” 沈墨策听到，没再说话。他矗立在原地，望着程晚妍离去的方向，眼眸幽沉。程晚妍将自己困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她绞尽脑汁的构思这篇文章。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在一篇文章上，下过这么大的心血。而她付出这么多，就是如她自己所说的，是真的想将西北的困境和西北的努力告诉全国人民。告诉他们，即便身处祖国的最边境，但是他们依旧心有祖国，并愿意用一生奉献。等到三天后，程晚妍终于打开门。她写了快三千字的文章手稿上，遍布修改的痕迹。想第一时间寄给报社，就欣喜如狂的往楼下冲。连日来的高强度劳作，加上极度兴奋造成身体的虚弱。她下来楼梯的时候，头上一阵眩晕袭来，脚下没注意直接踩空一个台阶。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突然横过来一只手。 “你没事吧？” 磁沉的声音，从程晚妍头顶传来。她昏沉的脑袋一瞬恍惚，抬头就看到一个人脸，周围笼罩着朦胧的光影。英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还有线条分明的下颌。好像是，“萧景沉？” 对面的人顿了一下，模糊的光影逐渐清晰，显出那人的轮廓。是沈墨策。他皱着眉头看着她，双手还是保持之前扶着她的样子，像是将她整个人虚虚圈在怀里。再次开口：“你没事吗？” 程晚妍怔愣半晌，才回神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连忙从沈墨策身边退开。程晚妍低头，多日苦心撰稿而没有梳理的头发从额间落了下来。她伸手将头发挽至耳后。 “谢谢你，我没事，可能是之前一直伏案在桌子上，突然站起有点体力不济。” 她不知时不时因为虚弱的原因，声音这会放得很轻。听起来，像是冬日了一池温暖的泉水，沁人心脾。沈墨策眼眸一动，抬起头看过去。入目，就是一截雪白的后颈，如天鹅般优雅，如白雪一样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