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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儿给面子,围着他们跑了好几圈,蹬得白雪四处飞落。 时安夏浅笑盈了眉眼,温温道,“那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报国寺,别把小娉婷凉着了。” 魏采菱忙道,“来都来了,不用惯着她。这孩子皮实着呢。” 时安夏拢了拢披风,“其实……我也冷。我知道山下有个小镇,那里有好吃的糖油果子,不知这雪天可还有人卖?” 魏娉婷跺了几个小碎步,高兴极了,“我最爱吃糖油果子了!” 魏采菱宠爱地摸摸妹妹的小脸,“你就说,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爱吃的吧,小馋猫!” 她近来睡得踏实,再没有做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气色十分好,紫色披风将其均匀的肤色衬得更加瓷白。 她本就清丽出尘的模样,越发出挑。 时云起目光落在魏采菱身上,眉眼阴沉,心事重重。 时安夏安抚地拍拍哥哥冰凉的手,亲手为他穿上披风,趁着为他系带时低声宽慰着,“哥哥,相信我,再大的事都不算事。” 时云起心头一震,方想起自己这妹妹,短短半个月把侯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然变了个样子。 一时心下大定,也羞愧不已,觉得自己还不如个女子沉得住气。 兄妹俩刚相认,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只觉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用生命也要护好的人。 几人从小路出了报国寺,上了各自的马车。 马车行去宽木镇。 今日正好赶集,又是元宵,镇上十分热闹。 雪再大,百姓还得生存。鸡鸭鱼肉,白菜萝卜,数量虽不多,但也有一些。 集市尽头处,还真有一家在卖糖油果子。只是天太冷,油也是冷的。 卖家愁眉苦脸,实在是没人买。 众人似乎都忘记了晋王的什么“有缘人”,只欢喜地一涌去买糖油果子。 时安夏故意落下几步,离走在最后的陈渊近了些。 她转头喊,“陈渊?” 陈渊步子一顿,差点没收住撞上她。 少女皎月般的脸儿半隐在兔毛围脖里,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帮我做件事可好?” 第94章 看那厮狗脸往哪里放 时安夏梳着花苞头,是未及笄少女最喜梳妆的发式之一。 因着过年喜庆,又在发髻上绑了两条红色带子,与长发一起垂下。 她圆圆的小脸儿配着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模样分明是说不出的清灵可爱。 却在撞见她似古井深潭的眸色时,才发现这姑娘是让人看不透的稳重沉静,如深邃时光中流淌了百年千年孤独清幽的月色。 陈渊盯着时安夏看了须臾,冷玉般的脸上无甚表情,只唇角微微勾出个弧度,“何事?” 少女之声如黄莺出谷,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掌心里躺着一张信纸,“我想换掉今晚芙蓉灯楼里,灯谜闯关第四十九道以后的随意几个灯谜的谜面。能做到不被人发现么?” 陈渊面色终于有了一丝丝微动。 他本就生了张眉眼英俊的好相貌,只要别做冰雕,哪怕就如现在这般稍稍生动一点,也是无比风流雅致。 他伸手拿起那张信纸时,指甲轻轻划过她的掌心。 他眸色顿深,鼻腔那个“嗯”就显得微微有点急促。 时安夏却是丝毫未觉,详尽解说,“芙蓉灯楼里,从三日前就换了禁卫军接手。尤其灯谜闯关的环节,全程由卫皇司主理。” 京城的芙蓉灯楼最早是北翼国祈福所用,修了天坛以后,芙蓉灯楼就成了一个景观楼。 每到七夕或是年节元宵之日,这里会由皇室出面举办灯谜活动或者诗会,尤以元宵灯谜会为盛。 灯谜闯关是灯楼最引人入胜的一个活动,胜者可赢得皇太后亲手监制的一盏红木宫灯。 而卫皇司则是专门抽调来守护闯关活动的皇帝亲卫。 时安夏见陈渊并未做出反应,只得提醒道,“卫皇司高手如云,戒备森严……你确定能全身而退吗?” 陈渊漆黑的深眸静静望着她,“那你信我能全身而退吗?” 时安夏其实将谜面交出去就后悔了,没必要因为想捉弄一下晋王,搭上陈渊的性命。 她一句“帮我做件事可好”,陈渊就有可能九死一生。 她摊开掌心,低下眼睫,声音轻轻的,“把谜面还给我。” 他长身而立,轻哼出声,“所以你不信我。” 时安夏:“……” 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是值不值得这么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时兴起,便将事儿派下去,却没想过办事的人有无危险。 今生不同前世,曾经有大把的人为她出生入死。如今,她似乎能用的,只有陈渊一个。 最可怕的是,她还不清楚陈渊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她抬起眼睑,“是我没考虑清楚。” “如果我做成了呢?”陈渊将写了谜面的信纸揣进怀里,淡淡地问。 时安夏无奈看着他,“很危险。” “如果我做成了呢?”他重复追问。 她想了想,“你又不缺银子,那许你进族学?” “行。”他冷眸里的冰山似乎消融一角,转身喂马去了。 时安夏望着陈渊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就答应了他?明明是想取消的。 但……真的很希望能成功换掉灯谜呢,想想就开心。时安夏也转身挤去买糖油果子了。 几人围在那,等老板热油。 北茴道,“几位主子先去马车里等着,一会儿奴婢拿过来就好。” 魏娉婷却是赖着不走,看得起劲,非要守在油锅边亲眼看着糖油果子出锅。 魏家两兄妹便由着她的性子陪着,不然能怎么办?自家妹子宠着呗。 趁着这空当,时安夏拉着时云起去了马车里。 时安夏平静地问,“哥哥,晋王殿下是不是看上了我和采菱姐姐,要一起娶进府?” 时云起微微一颤,捏了捏拳头。 时安夏温然一笑,“想必晋王殿下没分清到底哪个才是有缘人,又想着咱们大伯父和舅舅是左右安抚使,立下大功回京必得皇上看重。这功劳怎么也要沾一点光在他晋王手上才是。” 时云起目瞪口呆。 要不是当时确实只他一个人在那,都要怀疑妹妹也在场。 他知道妹妹聪明,却不知她从他的表情上和一句“有缘人”就已猜全了所有事。 他不掩脸上的惊异,“夏儿,你怎的什么都知道?” 时安夏掀眸望去,只唇角勾了个自嘲的笑,心道实在对晋王和那群平庸无耻的幕僚太了解。 时云起眉宇间隐有戾气,“晋王欺人太甚。” “哥哥,”时安夏安抚地递了小几上的一块点心过去,才娓娓道,“对方欺人太甚只是因为我们好欺,如果有一天,我们变得不好欺了,他便不能为所欲为。” 时云起苦笑一声,“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哥哥振作一点啊!”时安夏目光平和,丝毫没有被惊吓到,“当务之急,倒是魏姑娘比较危险。我没及笄,还有时间周旋。只要我不愿意,就算皇上也不能在此之前指婚吧?” 这一点上,时安夏还是信任明德帝的。 只要皇帝不昏庸,就干不出强抢民女的事儿。况且她没及笄,就还是个孩子。 上一世是她自投罗网没得怨,要怨就怨自己眼瞎。 时安夏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连累了魏采菱。她约魏采菱一起,本就是为了给哥哥多制造相处的机会。 但她不后悔来这一趟报国寺,祸事从来不是靠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她唇角的笑意渐深渐暖,“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魏姑娘许久了?” 时云起骤然被妹妹问得脸一红,“哪,哪有的事?夏儿你别胡说。” 时安夏喜欢看干净如玉的少年郎提到心上人时的慌张和躲藏,微微敛了笑意,声音却更加柔和,“有就承认,回去我让母亲找人到魏府提亲,尽快把亲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时云起涨红了脸,不说话。 又听妹妹变了个可爱的语气,“到时晋王想要抢人,咱们就让舅舅闹上金銮殿去,看那厮狗脸往哪里放!” 他笑了,心里被一种久违的温暖填满,“就,就是不知魏姑娘愿不愿意。” 时安夏抿嘴看着哥哥,“不如晚上看花灯的时候,你先去问问?若她点头,咱就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时云起觉得自己再推三阻四,就是无能了。 他不能事事都靠妹妹帮忙,便凝重地点点头,说话到底虚了几分,“我,去问问魏姑娘。” “时公子要问什么?”魏采菱拿着两串糖油果子俏生生立在马车边上。 风掀起帘子,时云起在里,她在外。 第95章 还要抢他们家狗 帘子被掀开,魏采菱将两串糖油果子递进来,看了看时云起,又问了一遍,“时公子要问什么?” 时云起面色通红,努力保持镇静,“问……就是什么时候能起程回京,晚上还要看灯会,别耽误了。” 魏采菱道,“已经好了,现在就可以起程。” 时安夏只淡淡一笑,也没起什么哄,更没提出换车驾让两人单独相处。 她不想让哥哥成为一个没有主见又只会听话的人,自己的事就该自己解决,没人可以代替。 傍晚时分,几人吃着糖油果子,一路走一路玩,便回京到了芙蓉灯楼外的长街上。 那时已是如织人流,花街灯若昼。 元宵的京城不宵禁,闺门无忌,万家灯火。雪停风歇,天上一轮满月,盈着幽幽浅浅的光华。 时安夏正要下马车,北茴在帘外道,“姑娘,府卫长说,叫您先别下来,他去买几个面具给大家戴上。” 时安夏莞尔。元宵是该戴面具出游的。 片刻,陈渊买来一大摞面具,每人分发一个。 分到时安夏手上的,是一个老妇面具。 面具做得细致入微,颜色苍老。皱纹很深,鼻翼两边的法令纹更深,嘴也是扁扁的,看起来十分慈爱安详。 北茴埋怨,“什么嘛,明明有更好看的面具,府卫长偏说这个才是姑娘的。” 时安夏不在意,用手细细摩挲着面具的皱纹,温温道,“这个就很好。” 一个老妇的模样,配上她的少女发髻就不对了。 她叫来红鹊,为她随意改了个老妇发饰。又将白色披风反过来穿另一面黑色,如此打扮停当,只要不细看手上的皮肤,就妥妥是个老妇了。 她戴上面具掀帘而出,发现陈渊戴着一个老翁面具,样子十分滑稽。 那老翁面具也是一派慈色,微微扬起的嘴角,下颚发白的胡子,以及发白的吊眉都做得十分逼真。 两人透过面具,视线交错的一瞬,陈渊仓皇说了声,“我先去办事。”转身就走了。 时安夏想说一句,“你小心点,见势不对就撤。” 但终究没来得及。 熙熙攘攘的街头,朦胧迷离的灯火勾勒出男子挺拔高大的背影。 即使在汹涌人群中,他也是鹤立鸡群。 时安夏一时有些恍惚,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一幕。 尤其灯火辉煌处,男子蓦然回首间,那老翁面具的笑容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只是满街面具交叠交错,看哪一个都觉得熟悉。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喊,“避……晋王殿下到!” 这厮! 来了就来了,非得这般高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百姓纷纷让出道,跪在两侧迎驾,“晋王殿下万福金安!” 时安夏等人也在其中。 她隐在老妇面具后的视线投射到晋王身上,想到一会这厮猜灯谜的样子,便忍不住满是促狭的笑意。 就在这时,晋王萧晟脚步一顿,望了过来,视线落在时安夏身边,傲慢得很,“这只大黑狗,本王要了!” 但见大黑狗夜宝儿实在称得上是只非常漂亮的狗子。它坐姿端正,形体优美,表情灵性,挨在时安夏身边,一派的适然。 就好像它并不是只狗,而是这群人里的其中一个。 甚至它在听到晋王殿下说那话后,似乎还发现了对方的无耻,刹那间生出敌意,扬头就是一阵震天狂吼。 要不是时安夏安抚得快,夜宝儿就要窜出去咬人了。 时云起等人听到晋王的话,脸一下子就白了。 真真儿是欺人太甚!不止抢他们家人,还要抢他们家狗! 时云起觉得这局没法解了,除了硬杠还能有什么借口不给呢? 为了只狗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就算有理也变得没理了。或者总不能为了只狗让舅舅闹上金銮殿吧! 这是个死局,没得解。 就在他思绪浮想联翩又绝望之际,听得旁边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久闻晋王殿下为人正直,从不占百姓一点便宜,定会出高价买下我家爱犬是吧?” 萧晟的目光看了过来,只见说话的人戴着一张老妇面具,声音也不年轻了,至少是个五十岁以上的女子。 他有些不耐,看上只狗而已,对方就该巴巴地双手奉上,竟然想要银子!还高价! 但对方给他戴了高帽子,说他为人正直,他还真不能反驳。 这便摆出个十分亲切的笑容,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道,“这是自然。本王岂会平白占百姓便宜,自会出高价买下。” 那老妇一边摸着狗头安抚,一边摇了摇头,“早就听闻晋王殿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今日民妇得以一睹真颜,实为万幸。殿下真正如传闻中一样,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殿下看得上我家爱犬,那是民妇之幸,怎可要殿下的银子?” 萧晟被这一吹捧,简直心头大悦,眼里再没有不耐,看这老妇的目光也变得发自肺腑的亲切,“那不行,银子是应该给的,夫人切勿推辞。” 老妇坚持道,“殿下折煞民妇了!既然殿下如此宅心仁厚,那不如……殿下去芙蓉灯楼猜灯谜吧。让我等草民一睹殿下惊才绝艳的才情,只要殿下把灯谜闯关的九十九道关卡闯过,民妇便将爱犬送给殿下了。” 萧晟听完差点笑出声,真就是瞌睡来了都有人递枕头! 他今日本来就要闯灯谜关卡,以博一个才名。实在是太久没在父皇眼里看到一点点惊喜了。 听说父皇今年十分重视元宵灯谜会,早在半月前就让人开始筹备。加之又出了玉城雪灾,便有了祈福之意。 若是今夜闯关成功,明日满京城都将是关于他的赞誉。 灯谜答案他都背好了;明日宣扬他才情的诗歌,幕僚们也写好了。 就等着今夜一战成名,脱颖而出。 萧晟这会子看老妇的眼神更加亲切,弯腰亲手去扶老妇起来。 但那老妇十分懂礼,受宠若惊侧开,连声道“不敢不敢”,显是从内心深处敬重着这位晋王殿下。 老妇自己站起身来。她一起,她身旁一排人都站起来。 这一排人一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人也全部跟着站起来。 老妇激动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却仍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号召力,“各位,晋王殿下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咱们一起去亲眼见证殿下闯下这九十九道灯谜关卡吧!” 第96章 士为知己者死 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宵尽兴不归眠。 时安夏这一蛊惑,就连大黑狗夜宝儿都激动地狂吼两声。仿佛只要晋王殿下闯过九十九道灯谜,它就有新主人了。 百姓们都爱看热闹,这又是热闹中的热闹,没道理不跟着去。 起初只有他们这条街的人跟着走,然后其他街的人也聚集过来跟着队伍走。 待走到灯楼门口时,几乎满城人都在跟着这支队伍行进。 互相问,“去哪?干什么?这么多人排队。” “不知道啊,就是看大家都在排队,肯定有好事啊!” “晋王殿下猜灯谜闯关,赢了能得条狗。” “晋王殿下难道还缺狗吗?” “那条狗不一般!特别威风通灵性!晋王殿下一眼就瞧上了!狗主人提出只要晋王闯关成功,就把狗子送给他!” “不得不说,狗主人真聪明啊!把拍马屁玩得如此清新脱俗!不就是想攀上晋王这条船么?以后家里荣华富贵享不尽!” “这……赢了倒是拍马屁。要是输了,岂不是拍马屁都拍马腿上了?” “不会的!晋王殿下意气风发,志在必得!定是我北翼横空出世的不世之才啊!” “走走走,前面的快动起来,别耽误咱们看晋王殿下猜谜闯关!” 彼时,大幕拉开,大戏就要开唱了。 陈渊戴着老翁面具站在人群中,几不可查地朝戴着老妇面具的时安夏点点头。 成了! 时安夏眼睛一亮,陈渊这么厉害吗?能在卫皇司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换掉谜面。 怎么做到的啊!就知道他行!她隐在面具下的笑容更盛。 灯楼下,陈渊那双眼睛沉黑如墨,浓得化不开。 他看到时安夏和晋王殿下有说有笑…… 那会子晋王见时安夏身着黑色披风,梳妇人发髻,已认定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便道,“不如夫人拿下面具,见证本王闯关时刻如何?” 时安夏深深行了一礼,“请殿下见谅!民妇的夫君平日里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若是民妇在外抛头露面,定会惹他不快。再加上,民妇长相普通,就不污殿下的眼了。” 其实萧晟也就随口一说,并不强求。他只是觉得这妇人很是知他心意,为他推波助澜,实在是个妙人。 又听那老妇虔诚的语气,“殿下只要知道,这京城的百姓都是为一睹殿下风采而来就够了!全城都在等着殿下顺利闯关,拿下那盏珍贵的红木宫灯。” “待本王拿下那盏红木宫灯,就赠与夫人你!”萧晟已被蛊惑得豪气万千。 士为知己者死!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什么有缘人不有缘人,早就忘到脑后了。 如今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闯关成功,拿下红木宫灯赠予老妇,然后收下她的狗。 不是他多稀罕那条狗,而是那狗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的荣耀。 只要他带着那狗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都会谈起他是如何才冠京城。 如此想着,萧晟看向大黑狗的眼神无比热切。 大黑狗看向他的眼神……凶神恶煞,呲牙咧嘴,像看个大傻子,连尾巴都不摇了。 这时,灯楼闯关赛开始了。 灯楼前安置了几十张桌子,整齐排列着。桌上笔墨纸砚齐备。 愿意闯关的人,便可自行站至桌前。 萧晟信心满满踏前几步,走到了最中心前排的位置。 以时安夏打头的京城百姓顿时一阵山呼海啸。 还有人带头喊口号:晋王殿下才高八斗! 晋王殿下满腹经纶! 晋王殿下惊世之才! 晋王必胜!晋王必胜!晋王必胜! 陆续的,来了一些同样闯关的人站在桌前。 其中有外地的书生、秀才,也有在京落榜没走的文人,更有翰林院的文士,甚至还有京城各书院的佼佼者。 来的人多,桌子一加再加,最终人数定格在六十四人上。 有的原本也想参加,但看到晋王在,就打了退堂鼓。不然参与的人会更多。 毕竟这是露脸的机会,能被皇上关注到,谁都想做那一飞冲天,才冠京城的人。 芙蓉灯楼里,明德帝问,“所有皇子里,只来了老三?” 齐公公弯腰回话,“回皇上,奴才琢磨着,那个带老翁面具的,应该是四殿下。最边上带个阎王面具的,也不知是哪个殿下。还有戴猪头面具最矮这个,应该就是九殿下吧。” “哼!”明德帝不满,“别人都知道戴面具,就他生怕百姓不知他是晋王!如此大张旗鼓,若是闯关过不了,丢了朕的脸,朕饶不了他!” 齐公公挤了个笑脸,“陛下放心。看三殿下信心满满,应是做足了准备。他这是志在必得啊!” 明德帝面色不虞,“就他那点墨水,能准备什……”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眸色深了一层,“卫皇司里是谁在管闯关活动?” 齐公公答,“应该是刘大人。陛下放心,刘大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断不会做下不顾脸面的事。” “如此最好。”明德帝淡淡掀眸,看见芙蓉楼上灯谜闯关的主理司出现了。 但见他手一挥,一只造型精巧美轮美奂的灯笼旋转着缓缓从灯楼上落下,最后落到他手中。 主理司从灯笼里取出谜面,不讲多余废话,直接朗声念,“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打一个字。” 谜面由主理司传下,然后又由卫皇司的人来回传几遍,以防答题人听不到。 如此一圈,连百姓都听见了,纷纷在问,“这是什么字啊?” “肃静!肃静!勿要干扰解谜人!” 场下解谜人开始写答案。 萧晟很快就写好了答案:日。落款:晋王。 有人来将答案一张一张收走,汇聚到主理司手上,这才公布谜底:日。 众人恍然。画太阳的时候画圆的,写成字的时候又是方的。有太阳的时候暖和,没太阳的时候凉。可不就是个“日”字吗? 第一道谜题结束后,一堆写错谜底的人被刷下去,只剩下四十个人。 说实话,这题不算难,很多百姓都猜出来了。那些答错的,也是临场发挥不好,一时没想起来。 待谜底揭开,都是捶胸顿足,醍醐灌顶。 接下来的题一道比一道难,陆续又刷下去好些人。 第十题是个对子,上联是: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主理司敲响了身后的锣鼓,提醒答题时间到。 这一次,主理司道,“不收答题,挨个作对。” 晋王早就写完了,扬起自信的笑容,负手而立,望向头顶满月,“典木置屋,曲八根,直四根。” 主理司微笑着点点头,感觉对得不错。 百姓中不知是谁喊了声,“晋王殿下才高八斗!” 后边便有人跟上:晋王殿下才冠京城! 晋王殿下一鸣惊人! 晋王必胜! 明德帝皱着眉头,“这怕是有钩子吧?” 第97章 晋王殿下惊世之才怎么可能错 钩子的意思就是自己买来烘托气氛的人。明德帝听到这堆乱七八糟又浮夸的声音,第一个想法就是老三请了钩子造势。 他本来觉得老三的下联对得不错,被钩子们一喊,顿时就觉得很一般。 齐公公垂下眼睑,笑道,“晋王殿下在百姓中名声一向很好。” 明德帝喝了口茶,摇摇头,“这孩子就是不务实,尽搞些虚名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轮到戴老翁面具的男子站起来,“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 明德帝不住点头,“这个好!老三那个……也行,但不如这个工整。严格来说,典字上面就不是曲字。” 齐公公笑,“皇上英明。” 又听阎王面具男子起身朗声念,“佰子仟孙,前百人,后千人。 明德帝又点头,“这个也不错!” 最后轮到猪头面具矮个子,那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声音也稚嫩,“楠榴乘屋,南十人,北千人。” 明德帝没忍住,笑出声来,“是小九的风格,做什么都喜欢搞得晦涩难懂,显得他最行。” 等到第三十道谜题结束时,便只剩下四人了。 正是晋王殿下,以及戴老翁面具,阎王面具和猪头面具那几个人。 明德帝见此不由得调侃,“佑恩慧眼如炬,一点就点出几个最厉害的来。” 齐公公原名齐佑恩,自小陪着明德帝长大,两人情谊十分浓厚。 他为明德帝递了杯茶水后,才轻言细语道,“若这几个真是殿下们,实是北翼之福啊。” 明德帝看着戴老翁面具的男子,摇摇头,“那个人不是老四。戴阎王面具的才是老四。” 齐公公不愧是北翼讨帝王欢心第一人,“甭管谁是谁,只要是咱北翼之人,哪个不是皇上您的子民?” “哈哈哈哈……”明德帝龙心大悦。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来到了第四十九题。 按理说,谜题应该越来越难才对。可到了第四十九题画风突变,又来了个容易的。 主理司念谜面,“走在上边,坐在下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打一个字。” 许多被淘汰的人都知道答案,忍不住同时发出了一阵嘘声。 待场上四人写好谜底交上去后,主理司便挨个看答案。 署名晋王:用。 署名卖炭翁:土。 署名阎罗王:土。 署名猪头九:土。 谜底里有一个不同的,这就有意思了。 要么晋王错了被淘汰,要么另外三个错了被淘汰。 主理司这会子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怎么办?怎么办?要出大事了! 他手里有全部谜面和谜底答案,第四十九题答案确实应该是“用”。 可不对啊! 第四十九题的谜面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 谜面换了,晋王的答案却跟手里的谜底一致……这要怎么弄?到底该怎么办? 主理司一生中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当然一眼就看出了现在的谜面,正确谜底就是土。 可手中谜面和答案分明是卫皇司司长刘大人亲手交给他的,这要如何是好? 他脑子快炸了。 灯楼下的百姓不知道主理司有什么好纠结的,这个灯谜不难啊! 主理司无比艰难宣布,晋王殿下闯关失败! 一瞬间,整个灯楼和长街都安静下来。 晋王怔愣了一瞬,忽然阴沉着脸,“不可能!本王不可能出错!” 人群中一个老妇附和,“是不是主理司大人弄错了?晋王殿下怎么可能错?这个灯谜很简单啊!主理司应该公布晋王殿下的答案才能服众!” 老妇身边的一群人也七嘴八舌,“是啊!把晋王殿下的答案公之于众!” “晋王殿下不可能会错!” “晋王殿下才冠京城!晋王殿下满腹经纶!晋王殿下惊世之才怎么可能错!” 灯楼里,明德帝听得脸都黑了,沉声吩咐,“去把几人写的谜底给朕拿上来看看。” 齐公公眼皮一跳,感觉皇上的好心情又要没了,答应一声便去找主理司。 主理司站在灯楼上面对一众百姓的质问和要求,正要将几人的答案公之于众,就见齐公公来了。 齐公公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遂把几张谜底全拿走了。 主理司宣布暂停闯关,说休息片刻再继续,然后也颠颠去面圣了。 晋王一脸不忿坐在桌前,手里不耐烦地拨弄着放在笔搁上的毛笔。 身后仍旧是百姓们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晋王殿下惊世之才”,听起来十分可笑。 旁边戴着猪头面具的孩子将面具拉下一半,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三哥,你谜底是哪个字?” “小孩子!瞎问什么!”萧晟瞪了萧玖一眼。 九皇子萧玖朝他吐舌头,“略略略,你肯定是错的!” 还好他声音小,面具又把他嘴上的怪动作给遮挡住了,才没引来萧晟更大的火气。 此时明德帝看着几个署过名的谜底,眼底一片阴霾。 他朝主理司看了一眼,主理司立刻恭敬将手中九十九道谜面和谜底呈上。 果然,第四十九题的答案是“用”。 谜面分明写着: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四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打一字)。 很明显,灯笼里的谜面被人换掉了。 被换掉了不要紧,最可怕的是被换掉以后,晋王的答案还能跟以前的一样。 明德帝不怒反笑,“好啊!我北翼出息了!一个怡情怡乐的灯谜活动都能作假,那科举考试还能真吗?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把主理司吓得扑通跪倒在地,“皇上饶命!卑职……也不知为何会这样!皇上饶命啊!” 齐公公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出,知皇上最恨人弄虚作假。唉,这个晋王殿下啊,干什么不好,非得大过年惹皇上生气。 又听明德帝道,“主理司,把下一题也换掉……” 如此等到主理司再出现在人前时,宣布不淘汰晋王,继续第五十题,“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 还是打一个字。 这也是个十分简单的字谜题。 晋王这会子回过味儿来了,题不对! 这道谜面他见过,并且记忆非常深刻。 小时候父皇给他们几个皇子出过这题,当时几个皇子都小,只有老四答出来。 他那会嫉妒老四得紧。 谜底是:林! 所以……父皇来了!他一抬头,就见父皇正好站在灯楼上冷冷看着他。 第98章 人间共良辰 晋王如坠冰窖。 父皇何时来了灯楼? 玉城那么紧急的灾情需要处理,父皇怎么会有心情来灯楼? 完了完了!父皇是看出了什么吗? 上题难道真是我错了? 萧晟回想上题的谜面,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背灯谜的时候,只背了答案,连谜面都没仔细看过。 时间到,萧晟的纸张上仍是一片空白,就和他的脑子一样。 萧晟被淘汰了。 明德帝给他留了脸面,没当众揭穿他作弊。毕竟皇子作假,皇室颜面扫地。 儿子不要脸,他这个当老子的必须要脸! 但百姓们不知情啊,满京城人不都是为了看晋王殿下闯关胜利好赢得一只狗吗?不然为什么要巴巴排队等这么久呢? 灯楼外里十层外十层,都不足以形容这夜灯谜闯关的盛况。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口号又是山呼海啸,还带着点嘻嘻哈哈的调笑。 晋王才冠京城! 晋王惊世之才! 晋王必胜! 口号越汹涌,晋王就显得越可笑,明德帝的脸就越黑。 一阵风吹来,灯楼上有几张纸被吹落,飘飘荡荡落进百姓手中。 一张纸上写着“土”,署名是卖炭翁。 一张纸上写着“土”,署名是猪头九。 一张纸上写着“用”,署名是晋王。 一张纸上写着“土”,署名是阎罗王。 百姓争相传阅,不知是谁说了句,“这是四十九题的谜底,晋王果然错了!” “天哪!这么简单的灯谜,我儿子都会呢,晋王怎么会错?” “所以晋王本来就该上一题淘汰的!” 晋王面如土色,在明德帝冰冷的目光中,退出了灯谜闯关。 在他退出闯关的刹那,人群里有一只狗对着他大声狂吠,叫声在灯火辉煌的元宵夜里分外响亮。 那像是巴掌,啪啪打在晋王萧晟的脸上。 那个老妇远远望着萧晟,面具上挂着一抹温凉又慈爱的笑容。 明德帝轻轻一闭眼,意兴阑珊。正准备离去,却是在看到楼下那几个继续答题之人,又决定留下。 他在想,灯谜到底是谁换掉的呢? 卫皇司已经这么不中用了?跟个筛子似的,让人换了灯谜都不知道。 后面的灯谜闯关还在继续,或易或难,或字谜,或对联。 到了第九十七道灯谜的时候,就只剩下卖炭翁一个人了。 卖炭翁长身玉立,一个人作答。灯火映在他面具上,那笑容泛出丝丝嘲弄。 第九十九题,那是时安夏出的谜面,没给谜底。 上联是,两镜悬窗,一女梳妆三对面。 此联一出,先前被淘汰的人纷纷尝试作答,却抓耳挠腮,愣是没想到一个特别贴切又工整的。 卖炭翁没有起笔,只缓缓转身向着人群,薄唇轻启,对出下联,“孤灯挂壁,二人作揖四低腰。” 明德帝实在没忍住,拊掌,“妙啊!妙!” 主理司立刻高唱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下百姓这才知明德帝也来了灯楼,与百姓同庆。 哗啦啦跪倒一片,全都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没有萧晟作弊一事,明德帝今夜是非常高兴的。 他所盼的河清海晏,盛世繁华,不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烟火寻常吗? 这满眼红通通金灿灿的灯火,正是岁月静好,山河无恙最好的证明。 可他自己的儿子毁了这一夜的美好,实在令人……恶心。 明德帝忍着盛怒之意,微笑着向子民点头,与民同庆佳节,“灯月遥相映,人间共良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笑着退出了百姓视线,场上有片刻的安静。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主理司宣布,“元宵灯谜卖炭翁闯关成功,获红木宫灯一盏!” 可哪里还有卖炭翁的身影? 待明德帝让人去把卖炭翁带到跟前问话时,卫皇司只找到一个老翁面具。 那卖炭翁连红木宫灯都没领就消失了。 卫皇司司长刘翰林跪倒在明德帝跟前,“卑职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明德帝冷哼一声。 刘翰林匍匐在地,汗流浃背保证,“卑职定然挖地三尺,也要把卖炭翁带到皇上跟前!” 明德帝重重一拍桌子,“混账东西!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挖地三尺!卖炭翁又不是犯人!朕告诉你,找到卖炭翁必须礼遇!动他一根头发,朕就拿你是问。” “是!”刘翰林脑子一片混乱。 他刚知道灯谜被掉包了,这件事原本可大可小。但坏就坏在,晋王牵涉其中。 这里面有他监守自盗的嫌疑。同时,他所主管的整个卫皇司更是脸面被人踩在地上蹂躏。 竟有人来去自如,在卫皇司眼皮子底下把灯谜调包了! 他相信,绝对就是卖炭翁干的。 冒这么大险,图什么呢?图那盏红木宫灯? 可人家没领红木宫灯就跑掉了,压根就不在意那盏灯。 那就只剩挑衅了! 现在皇上发了话,只能暗里寻找,动静不能大,还要礼遇。合着这是在找个祖宗! 明德帝怒气冲冲摆驾回宫,给了刘翰林一天的时间自查。他明日戌时就要看到结果。 灯谜闯关结束后,芙蓉灯楼就完全开放了,任由百姓涌进去登高望远,俯瞰元宵灯市。 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行走,放河灯,游画舫,美不胜收。 时安夏带着夜宝儿和丫环们,坐上陈渊赶着的马车先回了侯府。 彼时,魏采菱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丛茵河畔。 丛茵河中飘着明明灭灭的祈福河灯,远近几只画舫的灯笼倒映在水中,隐隐传来丝竹小曲儿。 她紧张极了。 就在刚才灯谜闯关人潮推挤中,她不知道怎么手里就被塞了张字条。 字条是齐公子所写,约她在丛茵河畔见面。 虽然从没见过齐公子,但那字迹她是认得的。 曾经时云兴几次想拦路折辱于她,都是这个叫“齐允石”的公子事先对她示警,让她多次躲过危险。 她一直想见见恩人,但自时云兴死后,恩人就再没出现过。 魏采菱已经很久没有齐公子的消息了。所以今夜一见这字条,立刻就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她想好好谢谢齐公子曾经一路以来的帮扶和照顾。 没有他,也许自己早就沦为梦中那个凄惨的人,根本等不到时云兴死的那天。 灯火阑珊处,公子白衣如雪…… 第99章 采菱在家等你来提亲 那公子身上的白色披风在深夜寒风中飞扬,唇角噙着一抹微微的笑意。 他左手压在右手上,双手藏在袖中,举手于额,深深鞠躬。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之后手才放下。 他行的是正式场合的正规揖礼,礼毕,温言缓缓道,“魏姑娘好,在下齐允石,这厢有礼了。” 魏采菱怔愣着没动,回不过神来。 直到他走到她跟前,悦耳的嗓音充盈着她的耳鼓,“是在下吓到魏姑娘了吗?” 魏采菱立在一棵树下,风动,树上积雪簌簌纷落,掉在她简单端庄的发髻上,声音里犹是不敢相信,“你,真是齐公子?” 齐允石!倒过来不就是时云起! 原来他那日救她,不是巧合。 魏采菱当然清楚当日在水里,自己是被时云起抱上岸,后来每每面对这人,都忍不住脸红。 因为他们俩在水里,是实实在在贴过身的。 在时安夏帮忙解决了那次梦中的危机后,她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平静的,只是午夜梦回时,他全身湿透地抱着她……是难以启齿的春梦啊! 每次醒来时,她都羞得拿被子捂紧羞红的脸。 嫡子宴那日,父母原本不带她去侯府赴宴的,但她撺掇哥哥和妹妹去求了父亲母亲,只是想远远看一眼他。 头几日时安夏约她元宵去报国寺,她知道时云起也会去。 她心里明知不该去见,毕竟她家世过低,根本配不上侯府嫡子,但还是没忍住答应了同往。 只为了看他一眼……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时云起会是从未谋面的齐公子。 时云起缓缓上前一步,站在女子面前,与她对视须臾,喉间轻轻一滚,“我是齐允石,也是时云起。” 明明灭灭的灯火中,女子面若桃花。 她本就生得美,一双眼睛欣喜中含着几分惊讶,盈盈闪着碎芒。 他半落了眸光在她脸上,只庆幸此时是夜晚,方能掩他拘色一二。 时云起忙稳了稳心绪,“魏姑娘,今夜急着约你,是因为有件事,时某想先跟魏姑娘商量。” 魏采菱垂下眼睑,脑子混乱得很,“齐公子……不,时公子但说无妨。采菱这条命是时公子和时小姐救的……” 时云起无奈打断她,“魏姑娘切莫再说这话,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侯府做得不对。” 魏采菱低着头想,时云兴是时云兴,与你无关。但到底没说出口,只红着脸默默应着。 时云起继续道,“今日晋王殿下提到‘有缘人’,想必魏姑娘也知道了。那魏姑娘可知‘有缘人’的含义?” 魏采菱正色起来,莫名心头不安,不知对方为何忽然在此时提到这个,遂轻轻摇了摇头,“采菱愚钝。” 时云起解惑,“大概是对其有助力之人。” 魏采菱松了口气,觉得跟自己无关。 但很快,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急促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晋王可是……想娶时小姐?” “不止。”时云起眼底一片阴鹭,“他不止想娶我妹妹,还想娶魏姑娘你。” 魏采菱心头重重一跳,“我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对王爷能有什么助力?这分明可笑。” 时云起也不拐弯抹角,“恐是晋王殿下误会了什么,分不清谁才是他要找的有缘人,便想全都娶了。” 魏采菱此时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时安夏。 在经过今夜灯谜闯关后,她从心底里觉得,晋王殿下配不上侯府这位看起来心思深沉却善良的好姑娘。 那晋王殿下虽然外表人模狗样,但实则是个蠢的。答不出灯谜就算了,竟然还作弊。 作弊也就算了,哪有人背题只背答案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他了。 魏采菱挺了挺背脊,仰起头问,“可是需要采菱做点什么吗?” 在她想来,以时安夏那样聪慧的人,自是同样瞧不上晋王殿下。 既然两人都是目标,是不是必须先牺牲一人再作打算?她年长些,家世又低,自然得顶在前头。 时云起知她想岔了,“我妹妹尚未及笄,还有时间周旋。倒是魏姑娘你的亲事,如今迫在眉睫。” 魏采菱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男子干净如玉的脸上,但觉心头一热,一种被呵护的喜悦突然就盈了满眼。 为时家两兄妹往日的种种恩情,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顶在前头的心理准备。 可男子话里话外,却全是对她的担忧。 魏采菱忍不住问,“时公子觉得我该如何脱困为好?” 时云起捏了一把拳头,感觉手心在冒汗。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耳朵根都红透了,“魏姑娘,如果……你同意,我想,求我母亲这两日就去魏府向你提亲。如此一来,困局立破。” 魏采菱的脸颊也烧得通红,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捏皱了。 她曾在梦里经历过比现在糟糕十倍百倍的情形,闻言反倒渐渐平静下来。 有些问题她必得问清楚,“时公子是因为想帮采菱脱困才要提亲的?” 她以为他会想很久,但少年目光虽羞涩,却坚定而温暖,立刻就回答了她的疑惑,“不是。我本想着,待春闱金榜题名再让母亲去魏府提亲……” “你就不怕那时我父亲母亲已为我议亲?”魏采菱得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满满的松快。 时云起望着她的笑脸,眉眼也跟着弯起来,“不会这么快吧?” 魏采菱只觉心里住了一只小鹿,莞尔间避而不答,“那……采菱这就回家了。我哥哥和小娉婷还在路口的马车里等我呢。” 时云起鼻腔“嗯”了一声,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如愿以偿的喜悦从滚烫的胸膛蔓延到舌尖,“那我回去就跟母亲说了。” 魏采菱羞得满面通红,本来极怕冷的身子,也变得暖和。 她没回头,但声音却传进他耳里,“采菱在家等你来提亲……” 彼时,时安夏已到家了。 刚下马车,就被守在门口的木蓝叫住,“安夏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夫人等您半天了。” “发生什么事了?”时安夏抬眼望着侯府门口的大红喜庆灯笼,不疾不徐地问。 木蓝提着灯笼为姑娘照亮,“今日大姑奶奶从汇州带着表少爷和表小姐回侯府来了……” 第100章 母亲不该卑躬屈膝 众人行走间,时安夏已经知道了大姑母时婉晴带着表哥表姐一大家子人住进了侯府。 木蓝告状,“我们夫人按照大姑奶奶未出阁前的份例,安排了他们所住的院子。谁知大姑奶奶不乐意,非要占了早前老夫人的荷安院才罢休。如今大姑奶奶又给了我们夫人一个单子,让她照单子上的东西备置。” 时安夏觉得若是单纯这点事,大伯母不至于应付不过来,不硬杠肯定是其中有隐情,便问,“大伯母如今人呢?” “我们夫人正在海棠院等您过去。” 众人到了海棠院,北茴替时安夏解下染了风霜寒气的披风,顺手交给红鹊把披风上的灰尘和雪沫子抖落干净。 漫花厅里便有严妈妈捧着汤婆子快步迎出来,“姑娘在外凉着了吧,快进屋,屋里暖和。” 时安夏眉眼一弯,顺手接过汤婆子抱在怀里,“有劳严妈妈。今儿倒还好,雪停了,没有多冷。” 严妈妈笑道,“就是雪停了才冷呢。” 于素君瞧见时安夏,立刻站起身,丝毫不掩心头的期盼,“哎,可算把这小祖宗给盼回来了!” 她这话一出,身边时安心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下去。 时安夏只当没瞧见,跟母亲和大伯母行过半礼后,才问,“刚听木蓝说了,大姑母带着一家子回了侯府。大伯母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么?” 于素君快人快语,笑着,“倒不是不好处理。原本这点子事也不该来烦扰你和楚君。只是我想着,你那表哥邱志言倒是个成才的,听说院试是案首,乡试又是解元。若是会试考个会元,殿试再考个状元,那岂非是连中三元?” 唐楚君笑,“哪那么好连中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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