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火气直冲天灵盖,不让我碰你是吧?你也别睡在我床上了! 他起身就将人抄起来,大步下了床,抬手就要扔在软榻上,可松手的前一瞬恼怒却又涌了上来,软榻也是他的,才不给她睡! 他扫了一眼内殿,选了个最宽敞的位置,贴近地面三寸时,猛地松了手。 眼看着谢蕴被这动作惊醒,朝他看过来,他迅速站直身体,冷冷回视:“不用看了,就是朕踹的。” “记住你的身份,一个侍寝奴婢,不配在龙床上过夜,再有下次,就不只是一脚了!” 第894章 重生1 思绪回笼,谢蕴戳戳殷稷心口:“我那时候真是想咬死你,可又想着你也受了委屈,总得心疼心疼你。” 她改戳为摸,掌心轻轻捂住他的伤口,“你还受了那么厉害的伤。” 殷稷没能说出话来,他实在是没脸开口,只好将脸颊埋在谢蕴颈侧,他这么多年没人心疼,谢蕴都补给他了。 但他做得真的不好。 “对不起……” 他低语一声,在她颈侧蹭来蹭去,谢蕴手掌抬了抬,似是要来摸他的头,可不等碰到,就又落了下去。 殷稷失笑:“除了曌儿也没旁人,想摸就摸。” 他伸手去抓谢蕴的手,可下一瞬就僵在了原地,谢蕴那只手毫无力气。 他猛地直起身体:“阿蕴?!” 谢蕴忽然病倒,身体一发不可收拾。 太医群策群力,试了数不清的法子,才将她从昏迷中唤醒,殷稷很清楚如今只有唐停能帮她,当即就要张贴皇榜去寻人,却被谢蕴拦下了。 女试能行到这一步,是因为有她这个皇后顶着牝鸡司晨的骂名拦在朝臣跟前。 她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她费了不少力气才说服殷稷将消息瞒住,直到女试结束,寻找名医的皇榜才贴满大周,可唐停却迟迟没有出现。 殷稷意识到了什么,却不肯承认,谢蕴也没有多问。 她知道唐停不会来了,她大约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知道来了也不会再有用处。 他们又要再一次分开了。 太医频繁来往乾元宫,汤药一碗碗地端进来,明知道没用处,可谢蕴还是都喝了,然后一如既往地陪着殷稷上下朝,还接见了这次女试的三甲。 其中有个熟面孔,竟然是徐媛,当年被族亲欺辱,狼狈离京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再回来。 “道阻且长,与诸君共勉。” 谢蕴欣慰开口,与殷稷一同钦点了状元,榜眼和探花,赐了御马游街,与男试学子待遇无有不同,此后大周女试的命运,就系在了这群女试学子身上。 目送众人出宫,谢蕴才靠在殷稷怀里慢慢往乾元宫去,这条路不算长,但他们走了很久。 中间还绕去撷芳殿看了看小公主。 先皇留下的皇子大都已经成年搬了出去,如今撷芳殿里住着的只有先皇的遗腹子,殷稷最小的弟弟殷昊,听说他很喜欢殷曌这个小侄女,总是去寻她玩耍。 两人没有进去,只隔着门听里头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她还那么小……” 谢蕴透过窗户看着殷曌小小的身影,喉间干涩。 殷稷死死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们要看着她长大。” 谢蕴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水汽压了下去,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天之后,谢蕴没再去前朝,朝臣还有些高兴,以为皇后终于肯老老实实呆在后宫了,却不想连皇帝上朝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而且脾性越发不定。 竟比几年前逆贼未除的时候还要让人畏惧,以至于每次上朝,都让人胆战心惊。 这般紧绷之下,就连一向反对皇后入朝的臣子们也有些扛不住了,思索许久,主动上书,请求皇后还朝。 可折子却被殷稷撕了个粉碎。 阿蕴有心为天下谋福的时候,他们处处掣肘,如今她没这个精力了,他们又要请她出面了。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回了乾元宫。 里头谢蕴正喊了秀秀来说话,细细嘱咐她琐碎事,有前朝后宫的,有小公主的,更多的还是他的事。 她说他前几年伤了脾胃,吃食要仔细;说他不喜新衣,要多洗几遍才能上身;还说他夜里不安生,要记得点安神香…… “阿蕴。” 他听不下去,开口打断,秀秀满脸惶惶,见他来匆忙退了下去,眼睛是红的。 殷稷深吸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才走到了她身边。 “我们不说这些。” “好。” 谢蕴仍旧温声应着,如往常一般陪他用膳,陪他批阅奏折,然后一同洗漱睡下。 可这一宿殷稷却片刻都没能合眼,哪怕点了安神香都无济于事,他紧紧抓着谢蕴的手,半分都不肯松开,甚至隔几个呼吸他便会控制不住地抬手去探她的鼻息,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当年她中毒的日子里。 那虫噬般的绝望铺天盖地,如同当年一般让人窒息。 他将谢蕴紧紧拢在怀里,心口却仍旧破了大洞一般,空得他生疼,疼得他全身都在哆嗦。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虽然相识于年少,可敞开心扉也不过是这几年,太短了,太短了啊…… 十几年的相识,可岁月就那么被蹉跎了。 都是他的错,若是当初他更信任她一些,更成熟有手段一些,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阿蕴,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求你,别丢下我…… 第895章 重生2 “皇上,参茶来了。” 蔡添喜端了茶进来,殷稷被惊醒,他有些茫然,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阿蕴没事吧? 他抬手往身旁摸去,却是空空荡荡的,他腾地站了起来:“阿蕴呢?” 蔡添喜被他忽然拔高的语调惊得手一抖,回神后连忙赔笑:“您不是罚跪了吗?” 殷稷一愣,罚跪? 阿蕴虽然也时常因为他太过溺爱曌儿罚他,但顾及着他人前的身份,从来没罚过他跪啊……难道最近他犯大错了? 是不是翻起旧账来谢蕴生气了? 虽然满心困惑,可他还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却唬得蔡添喜一哆嗦,也再顾不上手里的茶,扔在地上就跟着跪了下去:“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您快起来。” “不是你说阿蕴罚朕跪地……” 他猛地察觉到不对劲,“不对啊,你怎么在宫里?不是出宫养老了吗?” 蔡添喜茫然地“啊”了一声:“谁出宫养老了?” 殷稷上下打量着他,越看越古怪,蔡添喜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打从当年落水后,蔡添喜的身子就有些不康健,阿蕴离开的那三年又为他操了不少心,出宫的时候头发早就全白了,可现在他的头发却有一大半还是黑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抓着蔡添喜,上上下下不停打量。 “皇上,您没事吧?” 蔡添喜被看得身上发毛,小心翼翼开口。 殷稷脑海里波涛汹涌,冒出个很荒谬的念头。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颤声开口,听得蔡添喜脸色大变:“建安三年啊,皇上您到底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他慌慌张张跑了,殷稷却彻底僵在了原地,建安三年……他回到了十年前? 阿蕴! 他连忙跑了出去,直奔乾元宫,一进门就瞧见一道影子正笔直地跪在庭院里。 他跌跌撞撞跑过去,那身影逐渐清晰,那眉眼,那身形,是十年前的谢蕴,没错,这就是还没有中毒,还没有经历那么多折磨的谢蕴,就是他的谢蕴。 他抖着手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阿蕴,阿蕴……” 他越抱越紧,声音颤抖,几乎连语调都不清晰。 可怀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许久许久之后才抬手轻轻附在他肩膀上:“皇上怎么了?” 语气关切在乎,却又克制疏离。 殷稷有些不适应,谢蕴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可却没敢多言,因为这一刻他恍然想起来,这时候的他对谢蕴不好,很不好。 “你先起来。” 他要扶谢蕴起身,却被推开了手,谢蕴没再看他,只垂下了眼睛:“天还没黑。” “为什么要等天黑?” 殷稷下意识开口,却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想起来了什么,脸色瞬间僵住,这一天该不会是新妃进宫之后吧? 该不会是他为了萧宝宝责罚谢蕴的那一天吧? 他没找人去问,可心里却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就是那一天。 他心头狠狠一刺,又心疼又懊恼,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能更早一些?为什么不能在谢蕴去破庙的那一天?就算是她进宫的那一天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现在的他……已经欺负了谢蕴三年了。 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手上却用力,将谢蕴硬生生拉了起来,可谢蕴跪了许久,双腿麻木,被这一下拉得竟踉跄起来,殷稷连忙将她接进怀里。 谢蕴却不等站稳就后退开去:“奴婢无意冒犯,请皇上恕罪。” 一句话扎得殷稷心口生疼,他当初都做了些什么,他竟然将谢蕴欺负得连靠近他都不敢。 殷稷,你这个王八蛋。 他忍无可忍,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动静惊得周遭的宫人纷纷侧目,连谢蕴也看了过来,瞧见他脸上的巴掌印,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皇上,你……” 殷稷心口发酸,明明他刚欺负了谢蕴,可她还在关心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阿蕴,我看看你的腿,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他抓住谢蕴的手,期待地看着她。 那只手却被抽了回去,谢蕴甚至还往后又退了一步,眼底有万般波澜,最终却归于寂静。 “皇上想要奴婢做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委屈自己对奴婢施恩。” 奴婢两个字,此时听来,竟是如此刺耳。 可当初却是他硬生生逼着谢蕴改的口。 过往种种,凌迟一般扎在他身上,此时再回想过往,他竟不知道谢蕴究竟是有多在意他,才肯再给他机会。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他还想再上前,谢蕴却又后退了一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理智终于慢慢回笼。 他回来了,可谢蕴没有,苛待了她那么久的人一夕之间醒悟,换做是谁都不能相信,他不能着急。 “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艰难克制住了自己靠近她的本能,哑声开口,见谢蕴转身就走,不由苦笑一声,却很快就又高兴起来。 就算谢蕴生他的气,不理他,也比躺在床榻上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这次,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他不会再让谢蕴受苦。 第896章 重生3 夜里,他偷偷潜去了偏殿,小心翼翼地将谢蕴的裤脚卷了上去,瞧见了那乌紫的膝盖。 他曾经见过这画面,他那时候也不是不疼惜的,只是他过于嘴硬,从来都不肯说,可眼下……若不是怕吵醒谢蕴,他都想再给自己一巴掌。 他小心翼翼地搓热了药膏,敷在了谢蕴膝盖上,可上完药却也舍不得走,仍旧蹲在床榻边看着。 他总觉得自己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康健的谢蕴了,上一世……不,不能说是上一世,兴许那只是一个噩梦,眼前才是真实的。 兴许老天也觉得他们不该是那个结局,所以让他预知了什么。 他按捺不住自己,抬手轻轻理了理谢蕴的头发,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直到天色将亮,他才悄然离开。 全然没注意到床榻上的人,在门关上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殷稷,你又想做什么? 谢蕴合上眼睛,脑海里却都是昨日他站在萧宝宝身边的样子,耳边回响的也都是他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心口又涩又疼,她撩起被子蒙住了头,不肯再想这些。 但外头很快就吵闹了起来,是她昨天没跪到天黑的事被萧宝宝知道了,特意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又见萧宝宝一回,上次的账还没来得及算,就又要被折辱一回……好在这次殷稷应该还在朝上,她需要面对的只有萧宝宝一个人。 能忍得过去的。 她合眼吐了口气,细细收拾好了自己,明知道出去就是遭罪,可她还是尽力想要维持住体面。 等她打理好自己,才抬脚出了门。 却一抬头就看见殷稷站在乾元宫门前,他竟这么快就回来……是特意来给萧宝宝撑腰的吗? 心口又疼起来,谢蕴忽然间就有些不敢出去了。 萧宝宝的反应却截然相反,瞧见殷稷顿时面露欢喜:“稷哥哥,你来了?这贱婢昨天竟然没到天黑就起来了,这般不给我脸面,我今天不能饶过她。” 谢蕴紧紧抠着门板,许久才鼓足勇气开口,昨天殷稷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让她起来,这应该是不能否认的,她要抓住这一点,据理力争。 可话到嘴边,还不等出声,她就听见殷稷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冷漠,嫌恶,听不出丝毫温情,这个人提起她的时候,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那你想如何?”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问话,谢蕴的心脏陡然沉了下去,一瞬间竟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他是默认了萧宝宝借题发挥吗?还是说昨天的举动就是在为她创造机会? “稷哥哥,我们把她的腿打断好不好?以后她见到我,还得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样我才能消气。” 萧宝宝兴奋的声音传过来,谢蕴本就死死抠着门板的手越发用力,青筋几乎都凸了出来。 谢家人可以苟延残喘,却绝不能如此屈辱。 她轻轻合上眼,身上的情绪一点点淡了下去…… “你还真敢说啊。” 殷稷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嫌恶毫不遮掩,“你也配?” 萧宝宝愣在了原地,谢蕴也是一怔,迟疑着睁开了眼睛。 殷稷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原本围墙一般堵在她面前的宫人分水般让出了一条路,殷稷迅速走近,抬手就扶住了她,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刚才的嫌恶和冷漠瞬间不见了影子,声音也陡然柔软谄媚起来:“怎么起来了?站了这么久累不累?靠在我身上可好?” 谢蕴侧头看着他,神情又惊又愣,素来聪慧睿智的人,这一刻身上竟带了几分呆气。 殷稷心头发痒,很想亲她,却克制着没敢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抱歉,我不知道她还会过来打扰你,我这就撵她走。” 谢蕴自惊愕中回神,慢慢站直了身体:“皇上想如何处置奴婢?” 殷稷看着自己空了的臂弯,眼神暗淡,却仍旧挂着讨好的笑:“你不是奴婢,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谢蕴垂下眼睛,这话如果没有昨天那一茬,她或许还能逼着自己相信,可现在…… “稷哥哥!” 萧宝宝忽然尖叫一声,朝着他就冲了过来,脸上涨得通红,“是不是这贱婢给你下药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殷稷眼神霍地冷沉下去:“你再敢骂她一个字,朕活剐了你。” 阴沉沉的煞气弥漫开来,方才还明媚的天空都阴沉了几分,还是夏末燥热的时候,萧宝宝却愣是冷得直哆嗦,连方才被气出来的满脸血色也在这一瞬间退了个干净,脚下更是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 明明是被娇惯着长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一刻竟然被殷稷那双森冷的眸子看得一声都没敢吭。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还是那个人,却只是眼神的变化而已,就忽然这般骇人了。 他怎么了? 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萧宝宝颤巍巍开口:“稷哥哥……” “住口。” 殷稷眼底仍旧一片嫌恶,声音冷硬,“来人,传旨。” 蔡添喜连忙上前:“奴才在。” “萧宝宝擅闯乾元宫,降为贵人,幽居昭阳殿,无召不得出。” 一众宫人都愣在原地,连蔡添喜也懵了,皇帝这态度变化太大了,可他毕竟这把年纪了,很快就回了神:“是,奴才这就送萧贵人回去。” 萧宝宝回神,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稷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宝宝啊,我是宝宝啊……” “拖下去。” 殷稷不耐烦地吩咐,宫人连忙上前堵住了萧宝宝的嘴。 谢蕴忍不住抬头,眼底还带着茫然,她是在做梦吗? 殷稷竟然在护着她…… “你……” “等等。” 殷稷忽然再次开口,打断了谢蕴的话,也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谢蕴心头猛地一跳,随即垂下了眼睛,她不是在做梦,而是殷稷方才魔怔了,现在大约要回神了…… “再罚她二十手板,打右手。” 殷稷再次开口,咬牙切齿地,话音一落,温热的指尖就抚了上来,轻轻摩挲着谢蕴那肿起来的脸颊。 他记得这一巴掌,兴许谢蕴不信,但当年他是想拦下这一巴掌的,只是没来得及。 第897章 重生4 “还疼吗?” 殷稷低声开口,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懊恼,他昨天竟然忘了这一巴掌,晚上都没给她上药,直到方才才瞧见她这脸肿得多厉害。 他之前竟然都没心疼过吗? 他难以置信,抚摸着谢蕴脸颊的手都有些颤抖。 指尖却忽然被抓住,谢蕴仰头看过来:“你怎么了?从昨天开始,你就有些……” 她说着却又顿住了,大约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变化。 殷稷将她的手包进掌心里,他不想骗谢蕴关于他们的以后,可也说不出口,那些磋磨,那些病痛,那些别离,他希望谢蕴记不得的同时,也可以永远都不用知道。 “就是看见你这样,心疼了。” 谢蕴怔在原地,半晌抬起了手,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 殷稷心里又酸又涩,低下头在她掌心轻轻蹭了一下:“没有发烧,都是真心话。” 谢蕴颤抖着收回手,片刻后又抓住了他的衣襟:“那你会持续多久?” 一辈子。 殷稷心里默默回答,却又没能说出口。 因为谢蕴这话问一出来,就说明她原谅他了,这三年里他那么多的折辱,那么多的为难,一句话她就放下了…… 以前的他到底是有多愚蠢,谢蕴的爱如此明目张胆,如此毫无底线,他竟还要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逼迫,殷稷,你真是个蠢货。 他抬手将人抱进怀里,紧紧拥住:“凡我存世,此心不改。” 谢蕴没再开口,只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一点水渍却无声无息地渗透夏日单薄的衣裳,贴在了他皮肤上。 殷稷手上用力,将她托了起来,转身朝正殿大步走去。 宫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虽说谢蕴荣宠不衰,可皇帝对她实在是说不上好,新妃入宫后多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谁能想到,她不但没有失宠,甚至皇帝对她还有种更好的趋势。 刚才甚至还为她贬斥了悦妃,那可是他的青梅竹马啊。 这乾元宫的天,看来还是要姓谢啊。 他们不敢再看,纷纷谦卑地低下头,原本有意趁着新妃入宫想要上位的宫女们也都歇了心思。 众人心思各异,殷稷却毫不理会,他紧紧抱着怀里人,仿佛抱着稀世珍宝,珍而重之地大步进了内殿。 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取了药膏来给她涂上,谢蕴安静地坐着,由着他动作。 殷稷知道,她这副样子是还没完全相信他,他不着急,哪怕谢蕴原谅得痛快,可隔阂还是有的,委屈也还是有的,他不想让谢蕴就这么咽下去,慢慢来吧。 反正承诺这种事,本来就是要靠做的。 他会一点点告诉阿蕴,她的稷郎回来了。 “我看看你的膝盖。” 他温声开口,半跪在地上去托谢蕴的小腿,她却摁着裤脚摇了摇头:“不要紧的……你今天罚了悦妃,怕是不好和萧家交代,收回皇命吧。” 殷稷动作一顿,随即略带几分强硬地抓起谢蕴那只手狠狠亲了一口。 “我不,她那般对你,这般下场是她活该。” 若不是怕谢蕴觉得他疯了,他都想连自己一起罚。 他将裤脚卷了上去,一宿过去,膝盖肿得更厉害了,可他之前竟然都没让她休养过。 真不是东西。 他抖着手又给她上了药,等两条腿都上完他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世家不好对付,但他们也不是一条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狗咬狗。” 谢蕴面露忧虑,似是想说什么,可迟疑片刻又咽了回去。 殷稷恍然想起来,这时候谢蕴其实很多次都想和他分析一下朝局的,可他不信她,也没给她机会开口。 当年若是他肯多听听谢蕴的话,兴许后来就不至于那般惨烈。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他当即软声开口,“说给我听好不好?” 他将谢蕴的裤脚放下来,抓着脚腕轻轻一转,她整个人就都上了龙床。 “我不能……” 她下意识要起来,殷稷连忙摁住她,“你可以,阿蕴,这龙床上只睡过你我二人,我以前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我巴不得你就住在这床上。” 谢蕴僵了一下,殷稷趁机踢掉鞋子也爬上了龙床,将谢蕴紧紧抱在怀里。 失而复得的欢喜,哪怕过了一天一夜,他仍旧无法平复。 谢蕴迟疑很久,才抬手轻轻握住了他揽着自己腰的手。 “世家虽有嫌隙,但立场始终是皇权的对立面,我怕他们……” “的确如此。” 殷稷凑在她颈后深深吸了一口,阿蕴真的是处处为他考虑,现在的他的确还没有实力和世家抗衡,但弱也有弱的好处。 “我现在没有威胁,他们斗起来就会毫无顾忌。” “示敌以弱,徐徐图之……” 谢蕴低语一句,片刻后应了一声,“值得一试。” 殷稷更紧地抱了抱她,谢蕴的肯定对他而言,就如同一颗定心丸,仿佛只要她说一句好,刀山火海他也能趟平。 这次,他不会再让事情发展到那般惨烈的地步,他要兵不血刃地收拾了这四颗毒瘤,不再让那么多人枉死,尤其是…… “皇上?” 嘹亮的呼唤声忽然自外头传进来,熟悉的聒噪和跳脱,殷稷猛地坐了起来。 第898章 重生5 他下了床榻,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抬脚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迎面遇见了大步往里走的男人。 对方仍旧穿着那身禁军统领的盔甲,一见他就笑了起来,嘴角咧着,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笑容阳光中透着几分憨气。 “钟白……” 殷稷唤了一声,喉咙却骤然干涩起来,七年,七年了…… 他大步上前,抬手用力拍了拍钟白的肩膀。 “是臣啊。” 钟白满脸茫然地答应了一声,见殷稷情绪不对劲,颇为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皇上,你怎么了?臣就休沐了一天,怎么像是很久没见的样子。” 殷稷摇了摇头,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三言两语怎么说得清呢? 他也没办法告诉钟白,他曾有过那样惨烈的一个结局。 “就是想起来,很久没和你好好说过话了……” 殷稷艰难平复了一下情绪,身体却仍旧打着颤,拍着钟白的肩膀不肯挪开,他忍了忍,还是抬手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他对钟白实在是有愧,他亲手送他去了死路。 “钟白……” 他上前一步张开胳膊,下一瞬,钟白猴子似的往后一蹦,敏捷地躲开了。 殷稷满腔的感慨有一瞬间的凝滞,愣愣地看着钟白,半晌没能回神。 钟白双手抱着胸膛,一脸惊惧:“皇上你别这样,臣还想娶媳妇呢。” 殷稷那凝滞着的感慨逐渐冷冻,随即“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他磨了磨牙,上前一步,一手勾着钟白的脖子把他夹在了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几个脑崩:“整天想着娶媳妇,连句话都不会说,我让你娶媳妇,让你娶媳妇……”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臣错了,臣错了还不行吗?” 钟白连连求饶,见殷稷松了手,连忙抱头鼠窜,可心里大约还是有困惑的,所以都到了宫门口他又折了回来:“皇上,您没事吧?这么大火气……是不是齐王那龟孙子又说什么气你了?” 殷稷没好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可心情到底是好的,所以那一下并没有用力。 “跳梁小丑,他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会信。” “不是啊,你之前明明被气得跳脚,还打断了好几根棍子……” “你给朕闭嘴!” 殷稷忙不迭开口,话音落下就懊恼了起来,他和钟白可是生离死别啊,这种重逢可遇不可求,怎么能对他这么凶呢? “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提了。” 他缓下态度,见钟白欲言又止的,温声开口:“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就说。” 钟白明显放松了些:“臣就是有点好奇,咱们不是前两天才去过刑部见齐王吗?那也算是过去的事吗?那咱们以后还去不去了?臣昨天刚在路边捡了个特别直的棍子,耍起来虎虎生风的,这要是拿来揍人肯定……” “行行行,”殷稷再次抬手打断了他,“你还是闭嘴吧。” 虽然隔了七年的生离死别,可他发现再见钟白之后,还是觉得他很吵。 “带着你很直的棍子出去玩吧。” 他挥挥手,心里仍旧是欢喜的,可话里却控制不住地带了疲惫。 这个混小子。 钟白却是一拍脑袋:“臣还有件事,萧参知正进宫呢,好像是知道悦妃被罚的事了。” 他刚才火急火燎往乾元宫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可后来一闹腾,就给忘了,此时他才想起来殷稷的处境,脸上皱成了包子,“皇上,这怎么办?” 殷稷轻笑一声,神情睥睨:“慌什么?朕自有决断。” 他抬手轻轻一指:“去,把朕的鞋拿过来。” 钟白这才瞧见他没穿鞋,连忙要把自己的脱下来想先给他踩着,可刚弯下腰就被人喊住了:“钟统领不必如此。” 声音清淡疏离,是他熟悉的谢蕴的声音。 “谢姑娘也在?” 他一抬眼就瞧见谢蕴手里拿着殷稷的软屐,当即不再折腾,直起腰朝她抱拳见礼。 旁人见谢家落魄,恨不能都来踩谢蕴一脚,可他心里再怎么介意当年的背叛,也仍旧将她当成半个主子,当年她对他们主仆的好,不是假的。 谢蕴颔首回礼,蹲下身去给殷稷穿鞋,却不想还没动作殷稷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她有些愣神,正茫然间,殷稷又快步走了过来,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这种事情不用你做。” 夫妻间伺候对方更衣换鞋不算什么,可以他们现在的隔阂还不行。 谢蕴怔怔地看着他把自己手里的鞋子拿走,丢在地上随意一趿,而后就把她抱了起来,又送回了床榻上:“膝盖没好别乱动了,好好养着,我去去就回。” 谢蕴刚才听见了钟白的话,有些忧虑:“你要当心。” “嗯。” 殷稷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可到门口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迅速转身走到了床边,在谢蕴额头狠狠亲了一口,这才真的走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谢蕴这才抬手摸了摸额头被亲吻过的地方,这几年她和殷稷的床事很频繁,但却几乎没有亲吻,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亲密是什么时候了。 殷稷是不是真的想开了,他们是不是还可以有以后? 念头正在脑海里盘旋,宫人却匆匆走了进来:“姑姑,不好了,昭阳殿传来消息,说萧贵人要自杀。” 第899章 重生6 谢蕴惊讶地坐了起来:“自杀?禀报太后了吗?” 后宫无主,出了这种事只能去请太后出面,宫人却摇了摇头,“皇上过去了。” 谢蕴一怔,对,殷稷刚走,理应会得到这个消息,也理应会去安抚。 她垂下眼睛:“既然皇上去了,那就不用管了。” 她下了地,回头看了一眼龙床,默默弯腰抚平了褶皱,转身回了偏殿。 德春远远看见她,抬脚跟了过来:“姑姑怎么回来了?皇上说要您留在主殿好生歇着。” “不合规矩。” 谢蕴不愿意多做解释,随口敷衍,德春也没多劝,只让人将太医请到偏殿来。 宫人刚走,就又有人自门口冲了进来:“姑姑,不好了……” 来人跑得急,眼看着就要撞到谢蕴,德春连忙上前挡了一下,却被对方一脑门撞到了胸膛上,他闷哼一声,提着对方的领子把她揪起来:“你慌什么?” 秀秀被勒得疼得直扑腾,只好抱住了他的胳膊,眼睛却还是盯着谢蕴:“姑姑,昭阳殿的沉光来求救,说皇上要赐死萧贵人,请您赶紧过去看看。” 谢蕴一懵,赐死萧宝宝? 他不该是去安抚她的吗?怎么会是赐死? 她顾不得膝盖疼痛,连忙往昭阳殿去,秀秀挣脱了德春的禁锢,追上来扶了她一把,见谢蕴看过来,她讨好地笑了笑。 谢蕴没多言,加快速度往昭阳殿去。 等她到地方的时候,殷稷刚好出来,瞧见她登时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传个软轿?” 话音落下他陡然想起来,谢蕴现在哪里有软轿可以坐? 他这些年给她的只有磋磨。 “蔡添喜,给她备个软轿,方便她日后出门。”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谢蕴却下意识摇头:“不合规矩……” “你就是规矩,能让你舒服,就合规矩。” 殷稷打断了她的话,弯腰要去抱她,谢蕴的目光却再次落在了他身后的昭阳殿上,隔着门洞,萧敕正满眼愤恨地看着他们。 方才两人因为萧宝宝,爆发了一场十分激烈的冲突,这会儿应该已经传遍朝堂了。 他是故意的,先皇虽然卑劣,可这驱狼逐虎的法子却的确不错,只是这只虎必须是萧家。 谁都知道他的出身,若是留着萧氏一族,其余三姓一定会觉得他另有所图,不管他说得多好,那些人也不会答应和他合作,可若是要对萧家下手,那这些人就会觉得他愚蠢至极,竟然自断臂膀。 他们没了后顾之忧,这场合作自然会顺利很多。 只是法子是好法子,遗留的后患也会很大,稍不留神就会落得和先皇一样的下场,彻底被世家挟制。 但殷稷没有提这些,他相信以谢蕴的政治眼光,什么都不用说就能看明白这一点,可他没想到,谢蕴收回目光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之前告诉过谢蕴他愿意听她说话,可好像之前说了太多次她没资格管他这类伤人的话语,所以现在她本能地不敢开口。 “阿蕴,你觉得这法子如何?可妥帖?” 谢蕴抬眼看过来,盯着他看了片刻还是垂下了眼睛:“皇上做的决定自然妥帖。” 殷稷心里失望,可是自作孽,能怪谁? 他陪着笑凑过去:“说说你的想法吧,我想听听。” 谢蕴抿了下嘴唇:“没什么好说的……” “说吧说吧,我真的很想听。” 他腻歪着不肯闪开,谢蕴似是无奈,这才开口:“据奴婢所知,窦蔺对继室安郡主百依百顺;荀氏子孙不成器,若无主心骨必乱;王家……” “王家的地位有一半归功于徐功,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王家不足为虑。” 殷稷轻声接了话茬,谢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看来是奴婢多嘴了。” 殷稷顿时懊恼起来,他刚才接什么茬。 可懊恼完他又满心都是骄傲,谢蕴竟这么早就在钻研四大世家,还如此敏锐地找到了他们的弱点,若是梦里的那个自己能早些醒悟,早些与她商议,根本不会到后面那么惨烈的地步。 “阿蕴。” 他弯腰将人抱起来,低头狠狠嘬了她一口,“你可真厉害。” 谢蕴脸色涨红,手忙脚乱地抵住了他的脸:“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有什么?” 殷稷忍不住笑了,虽然梦里他和阿蕴也有过几年很幸福的日子,可没经历过那么多沧桑的谢蕴,显然要比那时候害羞得多,别有一番风味。 他把人在怀里颠了颠,大踏步回了乾元宫。 当天夜里他就秘密召见了王窦荀三家,可说是秘密,他却并没有刻意遮掩风声,三对一总得给萧家一点垂死挣扎的机会吧? 他要的可是四败俱伤啊。 第900章 重生7 萧家那边很快就有了反应,在连夜拜访三家都没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们率先下了手,在王沿出门的时候下了杀手。 他以为三家里王家是最弱的,却不知道隐藏最深的恰恰就是王沿,这场刺杀自然是以失败告终,可也彻底激怒了王家,两家在朝堂上撕咬的厉害,殷稷拉着偏架,割了萧家的一大块肥肉给了徐功。 旁人眼里,给徐功自然就是给王家,窦荀两家当即眼红起来,死死咬在萧家身上不肯松嘴。 当年连谢家都没能抵挡住皇室和世家的联合算计,如今的萧家自然更不是对手,不过几天,萧家就褪了一层皮。 萧家人一向不舍得动用萧宝宝,这次却特意遣了萧二夫人入宫,逼着她来殷稷面前道歉,想要与皇帝和解。 萧宝宝十分不情愿,可还是送了一壶兰灵酒来。 殷稷看见那酒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人心无耻便是如此,他们永远只记得自己施过的恩惠,却不会记得给予的伤害和背叛。 他当即让人将酒送去了荀家,还顺道去看了看窦安康。 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萧家果然被激怒,情急之下做错了决断,当即被徐功抓住机会又撕了一块肉下来,窦荀两家也不甘示弱,将萧家追得无处可躲,节节败退,照这架势,不出十天,萧家就会彻底在朝堂上消失。 可三家却连这十天都等不了,当即带着萧家的罪证进宫求见了殷稷,要将萧家治罪。 一旦萧家治了罪,那萧氏一族累世经营的家底,将会被他们瓜分。 只是四分之一似乎几人都觉得少,明明殷稷是皇帝,他们话里话外却都带着逼迫,眉宇间隐隐还有嘲讽,萧家败局已定,他们显然按捺不住了。 殷稷只当没察觉,在三人半是建议半是胁迫之下,下旨彻查萧家,只是差事又落在了王家头上。 窦荀两家十分不满,在这场针对萧家的阴谋里,王家本就拿到的最多,现在彻查萧家的差事又落在了对方头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王家一定会私吞的。 萧家倒台是三家一起出的力,凭什么大头让王家占了? “皇上,王尚书先前被行刺过,受了伤,正该休息,彻查这种苦差事,还是臣与荀大人来吧。” 窦蔺连忙开口,荀宜禄忙不迭附和。 王沿自然是据理力争。 最终几人达成了协议,此次查抄出来的东西,两家各占四成,王家只要两成,窦荀两家这才勉强同意,几人倒是有志一同的将殷稷那份给无视了。 只是他们谁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正皇帝毫无根基,即便登基了三年,也仍旧蠢不可及,竟然将唯一能仪仗的萧家亲手除了。 这样的皇帝,他们能留他坐在皇位上,已经是很仁慈了。 几人志得意满地走了,告退时看过来的眼神,宛如几只豺狼。 殷稷靠在椅子上没动,仿佛已然被这些恶徒惊吓到了,可只有蔡添喜瞧见了殷稷嘴角的笑意。 嗜血,诡异,兴奋,还古怪地掺杂着期待。 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哪怕已经年过半百,见过无数风浪,这一刻还是被骇得止不住哆嗦。 殷稷瞥了过来,就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蔡添喜腿一软险些跪下去:“皇,皇上……” 殷稷不得不收敛了神情:“朕只是有些高兴。” 蔡添喜不知道这三家如此猖狂,皇帝有什么好高兴的,可却一个字都没敢问,甚至还生出一种诡异的直觉来,这些人都不是皇帝的对手。 明明皇帝现在处于弱势,明明他一份好处都没捞到,可他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皇帝和之前不一样了,这场看似凶险的驱狼逐虎,其实全都在他掌握之中。 “让德春过来,朕有道密旨,要发去滇南。” 趁着这四家杀红了眼,谁都顾不得旁的,正是下密旨的好时机。 北境那边可还有个大祸患呢,就留给大舅兄吧,当做是他给自己大婚的贺礼,应该不会太久了。 “走吧,去趟长年殿。” 他写完密旨,起身抻了个懒腰,多年没有联系钟青窦兢,现在也是时候了,通过窦安康的路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要打这些人个措手不及,他要这些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身首异处。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缓步出了御书房,朝长年殿去。 蔡添喜落后一步,看着前面皇帝挺拔的身影,眼底都是敬畏,皇帝年纪轻轻,竟如此高深莫测…… 暗沉的夜色忽然被一道亮光划破,是闪电。 殷稷的脚步戛然而止,蔡添喜也回了神,正要上前问一句怎么了,耳边就炸响了一声霹雳,然后他就亲眼看着刚才还高深莫测的皇帝陛下,瞬间变脸,撒腿就往乾元宫方向跑了。 第901章 重生8 殷稷匆匆赶回了乾元宫。 “阿蕴?” 他喊着人直奔内殿,里头却空无一人,他有些愣了,随即又想起什么,匆匆去了偏殿。 门没有锁,当初这还是他定的规矩,不准谢蕴锁门,虽然偶尔两人闹起来的时候她会不管不顾,但大部分时候这里都是开着的,方便他随时进出。 当初这举动有着羞辱意味,现在却给他行了个方便,让他畅通无阻地进了偏殿。 里头内外间都点着灯,却安静得针落可闻,也越发衬得外头的电闪雷鸣万分恐怖。 “阿蕴?” 他轻唤一声,声音却迅速被雷霆淹没,他没再开口,抬脚进了内殿,床榻上鼓着个不大的包,用被子蒙得严严实实,虽然下雨的时候天气总要冷一些,可这毕竟是夏天,再冷也不至于到要盖被子的地步。 她是在害怕。 殷稷心头狠狠一揪,快步走了过去。 “阿蕴。” 他提高声音开口,被子里的人却仿佛没听出来是他,竟很明显地颤了一下,随即将被子抓得更紧了些。 殷稷指尖直哆嗦,可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被子里的人,声音越发平缓温和:“阿蕴,是我,稷郎,能听出来吗?” 被子里的身体这才一僵,片刻后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双睁得很圆的眼睛。 “阿蕴。” 殷稷又唤了她一声,抬手隔着被子一下下拍打着安抚她,谢蕴似是很受用这一招,慢慢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额头都是汗,脸颊却是苍白的:“皇上怎么过来了?” 殷稷知道她要强,他发现谢蕴怕这种天气的那回,她也是一个字都没说,若不是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她在害怕。 他没拆穿,只踢掉靴子上了床榻,将谢蕴揽在了怀里:“没瞧见你自然要过来找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方才我看谁都觉得像你。” 谢蕴扯了下嘴角,很想笑一笑给他个回应,可窗外却又是一声雷霆,她控制不住地一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白得越发厉害,她下意识去抓被子,却还不等动作,坚实的臂膀就将她牢牢圈在了怀里。 “我在,我在……” 低缓的安抚声传过来,谢蕴一怔,那源自记忆深处的恐惧,竟然真的在这样的安抚里逐渐平复下来,她转头看向殷稷,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殷稷扯过薄被子搭了搭她的腰腹,这才温声应答,只是说的并不是实话。 “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我来过这里,那时候就察觉到了苗头。” 这说的是他性情大变的那天晚上。 谢蕴自然知道他来过,因为那天晚上她并没能睡着。 只是那天虽然也是这样的天气,却没有今天这般厉害,她以为那天自己控制住了。 “……你别问我为什么害怕行不行?” 她低声开口,带着点恳求,听得殷稷心头宛如刀绞,他何须去问?原因是什么,他已经再清楚不过。 “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探了探身,将下巴轻搁在了她肩头,“我就陪着你,以后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都陪着你。” 谢蕴沉默着没开口,殷稷却感觉到一只手摸索过来,轻轻抓住了他的腰带。 她的声音这才响起来:“你这话就算是保证了,我要认真的。” 殷稷只觉得她这句话,陪着她的小动作,几乎要将他的心给融化了,可这种感觉他却已经习惯了,因为打从回来之后,和谢蕴待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要融化几次,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 若是曾经的他没有那么固执,没有那么小气,没有将事情做绝,他们真的不会走到以后那个地步。 还好,还好现在都来得及。 他更紧地抱住了谢蕴:“你只管认真,我对天发誓,绝无虚……”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巨响打断,雷霆掺杂着闪电,活像是要劈在他头上一样。 殷稷:“……” 刚才那么久不打,他说完就打……贼老天。 “我出去一趟,我看看这雷能不能劈在我身上。” 他起身就要走,谢蕴连忙拉住他,脸上带着无奈:“别胡闹。” 殷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心里却啧了一声,刚才只顾着心疼了,忘了什么天气了,还好谢蕴没怀疑他……这样她都不怀疑他。 他蹭了蹭谢蕴的脸颊,决定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方才让人往滇南送了封密旨。” 谢蕴身体却骤然一僵,比方才被雷电惊吓的时候反应还要大,殷稷反应过来,前几年他提谢家都是为了威胁谢蕴,她这是又被自己吓到了。 “我是打算赦免他们,”他连忙解释,“阿蕴,我会把你失去的东西,都还给你。” 第902章 重生9 殷稷好一番安抚,谢蕴才信了他的话,却将脸颊埋在他怀里不肯再露出来。 她竟感动至此。 殷稷满心愧疚,以往他竟还幼稚地非要与她家人比重,明明他们也是他的家人。 好在那只是过去。 他低头亲了亲谢蕴的发顶,拍打着后背耐心安抚她。 窗外的雷霆还在继续,谢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在他一下一下的安抚里慢慢睡了过去,可三更时分她还是又醒了一次。 这次无关雷雨,是习惯使然,哪怕不是在龙床上,她也还是会在这个时辰清醒过来。 好在殷稷早有所料,一直没敢睡,一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就连忙开口安抚:“没事,睡吧,接着睡。” 他抬手遮住谢蕴的眼睛,没给她彻底清醒的机会。 睫毛自他掌心挠了两下,就再次归于寂静,殷稷这才放松下来,眼底闪过怜惜和懊恼,自作孽,真的不可活,好在他有无尽的耐心,会慢慢抚平他留下的一切伤痕。 外头云消雨散,他轻轻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也合眼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谢蕴明显比前阵子高兴了许多,嘴角整日都挂着笑,殷稷看得心情愉悦,处理朝政也就越发得心应手。 朝堂上的热闹还在继续,王窦荀三家闹得不可开交。 殷稷一边看热闹,一边陪谢蕴,时不时去添一把火,他明目张胆地偏向王家,虽然他权柄不多,可圣旨发下,在还没撕破脸的前提下,窦荀两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为此吃了不少暗亏。 他们对王家也越发忌惮,暗地里不知道密谈了多少次。 王家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得不放低身段来和殷稷求和,殷稷自然满口答应,萧家已经没落,也该换一家找乐子了。 他提点了王沿几句,对方便明白了该如何挑拨离间。 再上朝的时候,他便主动将查抄萧家的差事让了出来,如此争夺这差事的人便又成了窦荀两家。 两人起初还忌惮着王家的挑拨离间之计,试图和平解决问题,可利益当前,谁都不愿意吃亏,眼下殷稷这个外敌又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没了共同的敌人,矛头自然会转向曾经的盟友。 双方的争斗越演越烈,就在白热化的时候,荀宜禄意外落水溺死。 太后勃然大怒,亲自出手对付窦家。 秦适等老臣三番五次进宫,请他阻止朝堂乱局,每每这时候,殷稷就会将王家推出去,仿佛他已然被王家收服,甘心做一个傀儡。 老臣失望之下,纷纷请辞,殷稷也由着王沿将人放走了。 窦荀两家此时才反应过来,王家在朝中的权势已经太大了,太后被迫放下私仇,再次联合窦家,将矛头对准了王家,可惜他们早就两败俱伤,已然不是王家的对手了。 就在这戏越来越热闹的时候,殷稷收到了楚镇送回来的奏折,他说要回京省亲。 时间比他记忆里的要早很多,大约是已经从萧家的落败中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回京一探究竟。 他的确是敏锐,可惜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蠢货了。 他发了两道圣旨,一明一暗,他仍旧会允许楚镇回来,只是对方有没有那个命到京城,先皇那道遗诏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天日,可就不可说了。 赶在腊月前,三家的争斗落下帷幕,有了殷稷在暗中帮忙,再加上私吞了萧家的大部分家底,王家以一敌二,却仍旧险胜。 萧窦荀三家彻底退出朝堂,太后也去了万佛寺吃斋念佛,再不回宫,如今朝堂之上,只剩了王氏一族。 许是意识到自己再没了对手,王沿在前朝逐渐嚣张,接连暗示了殷稷几次该立后了,至于立谁,不言而喻。 殷稷却只当听不懂,将这桩请求一拖再拖。 最终王惜奴等不下去了,坐着软轿找来了乾元宫。 彼时殷稷正陪着谢蕴午睡,只是睡着睡着,那原本搂着腰的手就挪到了胸前。 他动作小心翼翼,宛如做贼,唯恐惊醒了谢蕴把他踹下去,所以蔡添喜进来禀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无声地瞪了对方一眼。 蔡添喜连忙赔笑,却不敢不说,毕竟如今王家太过得势,就算他是皇帝身边的人,也不敢得罪。 “物极必反的道理,他们是真不懂啊。” 殷稷低哂一声,也罢,明天早朝就收网吧。 他轻手轻脚地松开谢蕴下了地,抬脚走了出去。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王惜奴披着一身狐狸毛的斗篷立在伞下,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露面。 可惜殷稷连看都不愿意看她,自顾自开了口:“朕的皇后不会是你,别妄想了。” 王惜奴见自己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也不在意,只低笑了一声:“臣妾知道皇上对谢蕴姑姑余情未了,可她毕竟是罪人之后,不可能为后的,皇上还是放弃这个念头的好。” “若是朕不呢?” 王惜奴又笑了一声,却没有口出威胁,反而自藤萝手中拿了一个盒子过来。 “皇上一心对谢蕴,可她未必是真心对您啊。” 盒子打开,竟都是写给旁人的情诗。 第903章 重生10 殷稷一张张翻开看过去,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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