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药,如今睡下了。还特地交待儿臣,若母后来了,定要叫醒他。” 皇后嗔怒:“好端端的,叫他作甚?” 太子妃抿唇一笑:“殿下说他身为人子,劳母后为他忧心已是大不孝,若是母后来了,他还……” 皇后拍拍她手背,眉眼柔和:“好孩子,莫听他胡说。本宫知他心善,他有这心就好了。” 挽着太子妃往偏殿走去,闲谈片刻,皇后又望向太子妃腹部。 “前儿本宫打发人送来的药膳,你吃得可还好?” 太子妃样样都好,只可惜入府两年多,肚子却迟迟没动静,这两年,皇后没少为她寻些偏方。 想着沈砚昨夜连连让人传水,这些时日还一直留那姓宋的在房中胡闹,皇后双眉紧皱,她是盼着儿孙满堂,可那也得太子府上添喜,若是让沈砚抢先一步,皇后忽的沉下脸…… 太子妃垂手侍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倏然听见院外宫人通传,说是三皇子来了。 昨夜的事皇后还如鲠在喉,闻言,拍拍太子妃的手,打发她去了暖阁侍奉太子。 “太子还在歇息,砚儿陪母后去园子逛逛罢,省得惊扰你皇兄。” 入了夏,园中百花齐放,穿石抚泉,只闻水声潺潺,落花满地。 宫人高举华盖,亦步亦趋走在皇后和沈砚身后。 皇后声音温柔:“昨夜的事母后也听说了,虽说那刘嬷嬷口不择言,你也太性急了些。” 沈砚一言不发。 皇后端详他片刻:“那女子你若喜欢,留着伺候也无妨,只你如今还未成亲,那姑娘跟着你,也只能无名无份。母后想着,倒不如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府上有了正经的夫人,那姑娘也好抬抬位份,你道如何?” 满园无声,空中暗香疏影,竹影参差。 沈砚抬眸,那双幽深眸子平静、深不见底。 从小到大,皇后最看不懂的,就是自己这个小儿子。她不懂,明明都是自己所生,为何沈砚的性子会和太子沈昭相差万里。 沈昭自幼招人疼招人喜欢,可沈砚…… 皇后望着眼前那双如墨眸子,心下惴惴,她试探:“……砚儿?” 沈砚唇角笑意淡淡:“母后心中……是有中意的人了?” 皇后莞尔一笑,挽着沈砚的手。 沈砚不动声色避开。 皇后面露怔忪,而后笑笑,面不改色抬手,轻折下一枝杏花。 “你和昭儿都是母后的孩儿,母后自是日日念着你们兄弟二人。你如今也大了,母后这两年也时常帮你留意着,有几家姑娘倒是不错。” 她唇角笑意清浅,“正好如今御花园这莲花开得正好,母后想着邀她们入宫,砚儿觉得如何?” 满池红莲翩跹,沈砚唇角轻扬,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方轻声道:“好啊。” 皇后心花怒放,霎时连昨夜被沈砚下了面子的事都抛在脑后,只弯唇笑。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母后不知有多欣慰,待来日迎了那云……” 差点将说漏嘴,皇后忙收住声,笑笑,“待来日你迎了新人入府,母后也可放心了。” 满园花团锦簇,云鬓生香。 …… 连着三日,宋令枝都陪着秋雁到香娘子的香料铺子。 先前的七宝香车过于张扬,这几日出府,宋令枝都是坐的翠盖珠缨八宝车。 马车骨碌碌穿过长街,最后停在一间不小的铺子前,门前两根柱子油着黑漆,匾上题着三个大字:兰香坊。 秋雁款步提裙,自兰香坊缓缓走出,笑着迎上来,亲自领着宋令枝往后院上房走去。 院落落花满地,蝉鸣声声,不绝于耳。 烈日炎炎,天热得厉害,秋雁这两日都在铺子帮忙,自是忙得脚不沾地,然瞧着面色却是极好。 “这屋子是奴婢自己收拾的,姑娘放心。” 槅扇木门推开,入目是四扇缂丝屏风,往里走,博古架上炉瓶三事俱全。 宋令枝摇摇头:“我也不时常,倒也不必如此破费。” 秋雁笑笑:“香娘子听说姑娘怕冷,特地吩咐奴婢收拾了这屋子。姑娘今日可还觉得身上冷?” 说着,秋雁仍是忧心如焚,“姑娘还是唤大夫来瞧瞧罢,先前在家,也不见姑娘这般畏寒,总拖着也不是事,或是……水土不服?” 宋令枝:“不过手脚比往日冷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能应付得来。” 宋令枝摆摆手,赶着秋雁出门,“我刚刚瞧见,那铺子好些人围着,你快去罢,我这有白芷伺候足矣。” 秋雁一步三回头,终还是挂念宋令枝:“那奴婢唤红玉过来。先前奴婢买了些茶果糕点,姑娘尝尝也是好的,也不算白来一趟京城。” 香娘子并非京城人士,初来乍到,又因方言在京中闹了好大一番笑话。街坊邻里笑她一个女子抛头露脸,也不大和她往来。 这香料铺子本只有香娘子一人打理,后来有一年寒冬,一个小姑娘饿晕在香料铺子前。那小姑娘不会说话,自小就被父母遗弃,流落街头,遇上香娘子后,才有了红玉这个名字。 白芷为宋令枝斟上热滚滚的红茶:“奴婢瞧着她,就想起魏管事,也不知道他如今可还好。” ……魏子渊。 宋令枝擎着茶杯的手稍顿,那日在马掌柜的胭脂铺子见到箭矢后,这两日宋令枝出府时常留心,却并未再见到和魏子渊相干的消息。 她轻轻敛眸,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听着白芷叙家常。 忽听门外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来,那人走路极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不安。 红玉双手端着漆木茶盘,惶恐不安站在门口。 她往日只在后院烧柴做饭,冷不丁瞧见宋令枝一行人,穿金戴银,云堆翠髻,宛若天上神仙。 红玉不敢细瞧,又怕遭人嫌弃,匆忙搁下茶盘,转身就跑。 白芷着急追着上前,手上的赏银还没送出去,红玉先是自己绊住自己,直直在乌木长廊上摔了一跤。 幸好只是手心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宋令枝忙不迭让白芷扶人进屋:“那螺钿柜子有瓶红花油,你去取了来,给她涂上。” 许是常年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红玉身子瘦弱,面黄肌瘦,她低着脑袋,畏缩站在角落,小手颤颤抖动。 白芷拿来红花油,欲给她上药。 红玉双手藏在背后,不肯拿出来。 白芷为难望向宋令枝:“姑娘,不然把红花油留给她,让她自己涂药罢,奴婢瞧这孩子可怜见的,似是怕极了。” 宋令枝拍拍白芷的手:“你先让开。”她俯身,同红玉平视。 先前因为魏子渊,宋令枝学了一点手语,如今正好用上。 红玉愕然抬眸。 到底还是小孩子,不出片刻,她已从角落走出,同宋令枝坐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奶油果子。 怕糕点粉末弄脏宋令枝的屋子,红玉不敢细嚼慢咽,一口直直咽下,险些呛住。 宋令枝忙唤白芷取来热茶。 红玉比划手指:多谢。 宋令枝笑笑。 大抵是自己和红玉相谈只用手语,小姑娘逐渐放松,肩膀也不似先前那般紧绷。 白芷捂嘴笑道:“秋雁究竟是如何听的话,对香娘子不忠的竟是将军,而非书生。” 宋令枝弯唇:“香娘子在京多年,素日只同香料打交道,她能认得的说得准的,也是那些香料名。” 有时说着话,还会蹦出几句方言,秋雁这两日同她讲话,也是半蒙半猜。 白芷抿唇,颇有几分不解和诧异:“不过这将军也真是奇了,当初若非香娘子施以援手,将他从海上带回去,他说不定早就尸骨无存了,怎的还忘恩负义,将人丢在京城一走了之。” 本朝将军不多,白芷挨着细数,不是年龄对不上,便是长相对不上。 白芷狐疑皱眉:“莫非那人不是将军,只是军营一个小喽啰。”她大惊,“那他也太坏了,连身份都是假的。” 红玉看看白芷,又看看宋令枝,最后低头又咬上一口奶油果子。 白芷好奇:“香娘子自己话都说不清,平日她也是靠手语同你说话吗?” 红玉咬着奶油果子,怔怔摇头:这个、很多人不懂的。 院中日光拂地,花光树影。 宋令枝心口重重一跳,她没开口,双眼一瞬不瞬盯着红玉。 身后窗棱高高支起,斑驳光影落在宋令枝眉眼。 她不敢乱动,亦不敢流露出任何多余情绪,深怕让人看出异样。 染着百合花汁的手指轻抬,宋令枝东拉西扯,少顷,方比划道:你有……见过其他会手语的人吗? 红玉睁大眼,不懂宋令枝为何有这一问。 若非家中有人患病,寻常百姓定不会学这个。红玉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好些时候,那些人不耐烦看她比划,嫌弃她是个哑巴。 没等红玉比划完毕,早早就挥着扫帚将她赶出铺子,嫌弃她晦气,脏了自家的地。 只除了一人。 那日红玉赶着回兰香坊,碰巧那日又是大雨,长街湿漉,不知哪家的马车在街上狂奔,红玉躲闪不及,差点惨死在马蹄上。 幸而那人及时出手,救了自己。 隔着朦胧雨幕,对方的长相红玉看得并不真切,只记得那双琥珀眼睛,比香娘子手上戴的玛瑙手镯还要漂亮灼目。 惊魂未定,红玉吓得连道谢都忘了,直至对方拂袖,重拾起地上的油纸伞,从自己身前离开。 她说不了话,追上人后,也只是慌乱比划着手指。 红玉没想到对方竟然看得懂。 雨声淅沥,那双琥珀眸子轻轻低垂。 他用手语回应了红玉。 暖融的日光透过纱屉子,眼前没有大雨倾盆,亦没有那双琥珀眼睛。 红玉望着宋令枝,须臾,她很轻很轻摇了摇头:没有。 她答应了那人,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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