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地窗外的飞机划破云层,我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暴雨夜,慕晚卿浑身湿透地站在我家楼下跟我表白: “林默,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 打开手机,连续十七条未读信息,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的: “林默,我现在在民政局门口,你什么时候到?” 我盯着屏幕,突然笑出了声。 多讽刺啊。 二十七天的哀求,最后就只换来她一句“三天后嫁给你”, 而如今三天已到,我却连撕碎谎言的力气都没了。 我的指尖滑过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六年的聊天记录像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 暴雨夜她浑身湿透的表白。 创业时挤在出租屋分吃一碗泡面的狼狈。 第一次签下合同时她跳到我身上的雀跃。 …… 最后定格在贺鸿飞穿着我的睡衣,揽着她的画面。 我被困在那个叫做“慕晚卿”的牢笼中足足六年,如今却能释然,也许正如他们所说,情感的解脱和和解也许就在一瞬间。 “先生,出口走这边。” 一名空姐温和的提醒让我回过神来。 和慕晚卿创业的这么多年,我几乎丢掉了一切,包括我的梦想和我的尊严。 六年的等待,二十七天的苦苦哀求,都比不过贺鸿飞的一次搬家重要。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自己付出得足够多,足够爱她,我就能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可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痛彻心扉的欺骗和伤害。 我一直珍视的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笑话,只是她一件茶余饭后找乐子的事情罢了。 她从来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我忽然想起了妈妈临终前枯槁的手死死攥住我的衣袖,浑浊的眼里全是哀求。 “默默……让妈妈……放心……” 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了手机屏幕上,模糊了慕晚卿最后一条信息。 手机振动,慕晚卿再次给我打来电话。 我直接挂断,然后将慕晚卿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拉黑。 自己亲手斩断我那六年自欺欺人的执念。 既然选择离开,永远不要优柔寡断。 …… 民政局外。 此时的慕晚卿攥着离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她盯着手机上“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的提示,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晚卿姐!” 贺鸿飞西装笔挺的追出来,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 “走都走了,你还指望那废物回来跪着求你?” 玻璃门映出女人猩红的眼,贺鸿飞的手指刚碰到她袖口,就被狠狠甩开。 慕晚卿猛然转身,掀翻了猝不及防的贺鸿飞,他踉跄着扶住大理石柱,听到女人压抑到颤抖的声音: “装够了吗?你这个贱人。” “你说什么?” 贺鸿飞瞳孔骤缩。 “二十七次。” 慕晚卿突然笑出声,离婚证锋利的边缘割破她的掌心, “林默求我的二十七天里,你胃疼十二次、车坏七次、和家人闹矛盾四次,连你养的那条吉娃娃都得过两次急性肠胃炎——贺鸿飞,你真当我是傻子?” 大厅里办理结婚的几对小情侣偷偷举起了手机。 贺鸿飞脸色煞白,精心打理的头发被冷汗黏在额角: “当初是你答应帮我应付家里!现在倒装起深情了?林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 “闭嘴!” 慕晚卿一巴掌拍在电子叫号屏上, “你明知道他妈妈……” 破碎的显示屏映出她扭曲的面容,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画面突然涌上来: 我凌晨三点蹲在打印机旁改设计稿的背影,病床前攥着化验单发抖的指尖,还有最后一次见面时行李箱滚轮碾过地砖的声响。 贺鸿飞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旋即又挺直腰杆: “现在装什么痛心疾首?当初他求你领证的时候,你不是嫌他烦吗?说什么‘天天拿绝症道德绑架'……” “我他妈让你闭嘴!” 暴喝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保安握着警棍冲进来时,正看见素来高冷的慕总红着眼揪着前夫的衣领,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6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涩扑在脸上。 我租下了一间临海的老公寓,房东是个满头银发的老阿婆,笑眯眯递给我一串钥匙: “小伙子,这屋子风水好,住进来的人都能转运哦。” 我望着斑驳的墙纸上残留着歪斜的向日葵贴纸,突然想起妈妈生前最爱在窗台养向日葵。 “向日葵多好啊,朝着光长,摔倒了也能自己爬起来。” 我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来。 我慌忙转身抹脸,却撞见阿婆倚在门边,苍老的掌心托着一盆嫩绿的向日葵苗。 “上一个租客留下的,” 她将花盆塞进我怀里,褶皱里藏着一丝温暖的笑, “我瞧着和你投缘。” ……三天后,我接到了一家小众设计工作室的面试邀请,抱着作品集推开了那间临海工作室的玻璃门。 海风卷着设计稿沙沙作响,办公桌后的女人抬起头,黑框眼镜下的丹凤眼倏然一亮。 “这组系列……是不是两年前在国际新锐设计展上展出过?” “这系列是叫《囚鸟》对吧?” 李清然的指尖点在那组被慕晚卿逼我撤展的设计图上,嗓音像浸了温泉的玉石, 我听到后一愣。 那是我之前陪慕晚卿创业时偷偷投的稿,后来慕晚卿说“公司需要低调”,逼我撤展。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 “是我。” 我攥紧手指。 两年前我深夜蜷在公司储物间画稿的回忆汹涌而来——慕晚卿摔门而入,将咖啡泼在草稿上冷笑: “客户要的是商业款!这些破羽毛有什么价值?” “它们很有价值,就是可惜没有见到后面的图纸。” 李清然忽然起身,修长的手指掠过图纸上挣扎的飞鸟纹样, “被折断翅膀还能画出自由的人,本身就有趣。” 李清然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丹凤眼弯成月牙: “我就是那届评委,当时可是给你打了最高分哦。” “明天来报道,工资给你之前的三倍,条件是你得把《囚鸟》系列做完。” “没问题!” 7 “慕总,贺先生又来了……” 助理小刘在门外里欲言又止。 “让他滚!” 慕晚卿猛地将手机砸向地面,屏幕蛛网般裂开的刹那,贺鸿飞踩着皮鞋的声音已经逼近, “晚卿姐,怎么了?林默真抛弃你了?” 他甩着新款跑车钥匙,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现在全世界可是都知道你为了旧爱甩了新婚丈夫,真是情深义重啊。” “你还有脸提他?” 慕晚卿一把将他推开,力道大得不像一个女人, “要不是你假装被逼婚求我假结婚,林默怎么会走!” 贺鸿飞被推到在地,脸上的笑容却更盛: “当初是谁说‘鸿飞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是谁说‘等应付完家里就离婚'?现在倒成了我一个人的错?” 他慢慢站起,整理自己的衣服, “慕晚卿,这些年你享受着我爸的资源扶持公司,现在想卸磨杀驴?” 玻璃幕墙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像一场荒诞的皮影戏。 慕晚卿看着这个从小照顾到大的“弟弟”,突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故意卡在林默妈妈病危的时候领证,故意晒结婚照刺激他——” “是又怎样?” 贺鸿飞猛地打断她,眼中含着泪水, “从十二岁你给我包扎膝盖伤口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你眼里只有我!那个林默算什么?陪你在出租屋吃泡面的穷学生?现在公司做大了,他配得上你吗!” “别忘了当初创业资金是从我爸那里骗来的,真要清算,你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 “啪!” “给我闭嘴!” 第二记耳光比前几日更狠。 贺鸿飞的嘴角被打出了血。 财务部王姐突然站起来: “慕总,上季度给贺先生的私人转账是多少?” 窃窃私语如潮水漫开。 “听说贺鸿飞上个月刷爆了公司卡买名表……” “林设计师走那天,监控拍到贺鸿飞往他电脑泼咖啡……” “怪不得慕总最近总往法务部跑……” 贺鸿飞突然抓起林默的相框砸向人群: “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贱人!当初不是说林默是小白脸吗?现在装什么正义!” 贺鸿飞抄起订书机就要砸,却被慕晚卿擒住手腕。 她盯着相框里林默毕业时的笑脸,喉结剧烈滚动: “你碰过他东西?” “是又怎样?” 贺鸿飞挣开束缚,用力地碾过地上的照片, “这种廉价相框早该扔了!慕晚卿你醒醒吧,林默现在指不定和哪个女人在床上——” “哗啦!” 整桶泔水浇在贺鸿飞的头上。 行政部小张举着空桶的手在发抖: “贺总监,你弄脏林默哥的仙人掌时我就想这么干了。” 8 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我将最后一笔线条勾勒完毕,抬头时正撞上李清然倚在门框边的目光。 她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黑框眼镜后的丹凤眼微微弯起: “《囚鸟》终稿的翅膀纹样,比初稿多了三道裂痕。” 我的指尖一顿,图纸上的飞鸟羽翼破碎却倔强地向上伸展,像极了那夜我蜷在储物间画稿时的心境。 我抬手接过咖啡,苦香在舌尖漫开:“裂痕是挣脱牢笼的代价。” “但裂痕里能透进光。” 枡噕焨耇堗俑焔如谘霒虆耼飛楎德岱 李清然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划过图纸边缘。 她的袖口蹭过我的手背,温热触感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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