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惊瞪眼:“胡说八道,当下还有旁的事比你家姑娘出殡还重要?想来是三殿下不在,你们故意敷衍搪塞。如若三殿下不曾离京,我看你们可有这样的胆子糟蹋主子!” 小丫鬟吓得伏首跪地,连连磕头:“云姑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宋姑娘病逝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闽州,是三殿下亲口说……说丧事一切从简。” 声音愈来愈低,小丫鬟低着脑袋,不敢抬眸对上云黎的视线。 云黎目瞪口呆。 虽说人走茶凉,可沈砚未免冷漠了些,竟连丧事也如此草率敷衍。寻常百姓都是七日出殡,宋令枝只停灵五日便罢了,如今竟连最后的体面也无。 她拂袖:“你们的管事在哪,今日出殡,再怎样,也不能任由棺木摆在这……” 话犹未了,忽然闻得前院一阵喧嚣。 一众宫人匆忙跑来,手上捧着瓜果白烛。 转眼之余,宋令枝灵前摆满了祭拜用的瓜果,好几个奴仆婆子身着丧服,跪在灵前哭丧,嚎啕大哭。云黎只觉莫名其妙,余光瞥见晃晃悠悠朝这跑来的管事,她伸手拦住人:“这是在做什么?” 管事连声道:“云姑娘不知道,宫里来旨了,说是宋姑娘伺候三殿下有功,丧事不宜过简。” 云黎一怔:“那今日的出殡……” 管事朝皇宫的方向叩首:“皇后娘娘念宋姑娘有功,特允其停灵七日。” ……七日。 跟在云黎身后的魏子渊忽然扬起头,眼中掠过几分错愕。闭息丸的药效是十日,本想着宋令枝今日出殡,他可趁沈砚不在京偷偷将人接走。 不想皇后忽然来旨。 刹那,本来门可罗雀的灵前来了好些人。大多是些小官小户,或是家中的庶子庶女。 云黎往后退开两三步,她本是为送宋令枝最后一程才来。 转首,蓦地瞧见自家护院站在下首,魏子渊背对着自己,云黎看不到他脸上真切的表情。 只知道魏子渊垂首,盯着棺木中的宋令枝。 少顷,好似才回神,转身寻云黎,他满脸歉意:“云姑娘。” 云黎不以为意:“走罢,先回府。” . 夜间下了几滴雨,天色未明之时,遥遥的,空中响起一阵马蹄声。 由远及近。 长街湿漉漉,马蹄溅起一地的水珠。 路人纷纷抱头避让,深怕挡了贵人的路。 为首的人一身竹青色宝相花纹圆领袍衫,身后跟着数十人,个个面容冷峻,腰间佩刀,凶神恶煞。 马蹄踏破长街的安静。 有人好奇探出脑袋,同街坊邻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断。 “刚刚那些人,可是金吾卫?这是哪里又出事了?” “瞧着是往三殿下府邸去,不会是三殿下从闽州回来了罢?” “少胡说,闽州的事还没好,三殿下现下回来作甚?” “怎么是我胡说了,三殿下府上出了那么大事,我可听说那姑娘还没入门,人就没了,三殿下急着回来,应该就是为着这事。” “那姑娘可真真是没福气,这样好的人家,竟然还错过了。这几日三殿下府邸的高僧,可都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到底是娘娘仁慈心善,竟还请了高僧做法事。” “我也听见了,那动静可大了,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沈砚策马扬鞭,远远将他人的声音甩在马后。 不知何时,空中又飘起了零星小雨,雨水泅湿衣襟,袍衫深浅不一。 一路纸钱翻飞,尚未抵达府邸,遥遥的,只见满府上下白茫茫一片,府门洞开。 一众奴仆遍身纯素,檐角下系着的白灯笼在雨中晃悠,斑驳光影淌落一地。 管事站在门口,佝偻着腰背,正在打发小丫鬟洒扫。 倏然耳边闻得一阵马蹄声,管事横眉立目,一声“放肆”还未出口,为首的骏马已飞奔至他面前。 沈砚居高临下坐在马背上,翻身跃下马。 管事吓得差点跪在地上,满脸错愕:“殿下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是闽州的事都处理好了?” 管事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殿下,今日是……” 话犹未了,疾步走在前方的沈砚忽然驻足侧目:“……她呢?” 满园萧瑟凄冷,连绵细雨飘在空中,满目疮痍。 管事一愣,片刻才回过神,垂首轻声回:“殿下息怒,宋姑娘先前……” 沈砚不耐烦,冷声打断:“……她在哪?” 管事颤巍巍,往府门口望去:“宋姑娘今日出殡,想来现下,已经出城了……殿下、殿下你去哪?殿下!” 管事伸长手,眨眼瞬间,沈砚翻身上马,策马往城外而去。 乌云密布,阴雨细密。 陵园内,一众奴仆乌泱泱跪了一地。 满园散落着纸钱,哀嚎声不绝于耳。 金丝楠木棺木沉重,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云黎走在最后,双眼哭得红肿,泪如泉涌。 魏子渊撑着油纸伞,跟在云黎身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前儿我找人,将秋雁姑娘的坟也移来这边了,倘或到了地下,宋姐姐也好有个照应,不会连个知心人也没有。” 话落,云黎又忍不住落泪,“本来想带阿梨来,可我怕它捣乱。” 云黎小声抽噎着,隔着哭丧的奴仆,自言自语说了好些话。 眼看时辰已到,众人抬着棺木往下,铲子铲着泥土,落在棺木上。 魏子渊站在云黎身后,双目一瞬不瞬盯着那金丝楠木的棺木,单手捏拳。 连着多日紧拢的双眉终于舒展。 只要过了今日晌午,陵园无人,他就能趁机带走宋令枝。当日柴房中死去的不过是个死囚,真正的秋雁早让魏子渊送出城。 只要过了今日…… 魏子渊双目灼灼,难得露出几分亮光。 棺木下葬。 云黎往后退开半步,转身上了马车的脚凳:“走罢。” 她声音还哽咽着,“兴许宋姐姐这会已经到了地下,也不知她……”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云黎的低语,她扬起头。 隔着朦胧雨幕,只见黄土飞扬,数十人高坐在马背上,策马奔腾。 身着竹青色袍衫的那人满面冷峻,凌厉剑眉掩在雨幕后。 云黎大惊,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低声呢喃:“三殿下,他怎么来了?” 魏子渊身影一僵,猛地转过身。 细雨瓢泼中,一人长身玉立,站在棺木前。 岳栩跟着翻身下马,他后背还有杖责后汩汩往外冒的伤口。 岳栩忍着后背的疼痛,踱步至沈砚身侧。 迷蒙雨丝飘落,金丝楠木的棺木透着肃穆庄严,众人瞧见沈砚,纷纷伏首跪地。 树影摇曳,乌泱泱的白色中,唯有沈砚是站着的。 竹青袍衫的袍角沾上点点泥点,沈砚负手,垂眼睥睨埋了一半的棺木。 看见密信、回府瞧见满园的白幡,都不及这一刻来得真实。 棺木冰冷,泥土和雨水混在一处,凌乱不一。 岳栩撑伞行至沈砚身边。 宋令枝今日下葬,前来送行的奴仆婆子众多,难保会有人多嘴,将沈砚回京一事告知他人。 岳栩拱手:“殿下,宋姑娘如今……” 沈砚淡声打断:“开棺。” 岳栩惊恐,双目愕然,他低头,连声道:“殿下,宋姑娘如今尸骨未寒,且开棺一事……” 抬眸,无意对上沈砚冰冷森寒的眸子。岳栩身影颤栗,寒意遍及周身,不寒而栗。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奴仆往前。 棺板沉重,四个奴仆站在土中,只听重重的一声响,棺木得以翻开。 雨丝洋洋洒洒,悉数落在棺中那人脸上。 宋令枝一身素白色长袍,双眼紧阖,满头珠翠。身影单薄瘦削,纤长睫毛覆在眼睑下,一动也不动。 沈砚低垂着眼眸,目光一寸寸自宋令枝脸上掠过。 满园萧瑟清冷,唯有雨声伴随。 棺木中的宋令枝一动也不动,身子僵硬冰冷。 当时最后为宋令枝诊脉的太医被一路拎了过来,老太医两鬓斑白,顶着一头白发跪在沈砚脚边。 一五一十将宋令枝最后的光景告知。 “殿下,宋姑娘忧郁成疾,实乃药石无医,老夫已经尽力了啊,殿下……” 太医老泪纵横,眼中热泪盈眶。 不多时,又有奴仆悄声上前,送上宋令枝最后吃的药饵残渣,还有太医开的方子。 岳栩一一查验,确和太医所言相差无几。 他朝沈砚点点头。 沈砚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太医被带了下去,陵园之中,只余为宋令枝送行的奴仆婆子。 云黎的马车停在官道前,虽听不清前方的人在说什么,然观其言谈举止,亦能猜出一二。 余光瞥见身后垂首敛眸的魏子渊,云黎无声叹口气:“回府罢。” 宋令枝下葬是择了时辰的,眼看时辰快过,想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下葬了。 棺木前的岳栩亦拱手,低声劝沈砚:“殿下,时辰已至,宋姑娘……宋姑娘也该入土为安了。” 沈砚一动不动,只垂眼盯着棺木中的宋令枝,黑眸 平静深远。 岳栩轻声提醒:“……殿下?” 沈砚往后让开半步。 岳栩长松口气,唤人上前闭棺。 蓦地,却听身侧的沈砚轻声:“岳栩,她真的……走了吗?” 岳栩垂眼,俯身应了一声:“是,属下刚刚查探过,确实如太医所言,宋姑娘乃忧郁成疾病故的。” 沈砚默不作声拨动手中的青玉扳指。 金丝楠木的棺板再一次合上,宋令枝惨白的容颜缓缓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 沈砚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他声音极淡。 “既如此,那便烧了罢。” 岳栩:“是,属下这就命人将宋姑娘安葬……” 他猛地扬起头,后知后觉沈砚刚刚说了什么。 岳栩木讷睁大眼:“……殿下?” 京中多为土葬,时兴火葬的,只有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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