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徐京耀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玩具,“这样正合我意,也省得我家里欠樊姨人情。” 喝了口茶,他玩味道:“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一个月,你可未必受得了。”— 得知徐京耀带着方元霜出去,周嘉也就等着看笑话。 徐京耀是个莽撞的直肠子,不定要对方元霜说多少难听话,一想到她苍白难堪的脸色,周嘉也心情就好。 站在窗口,望着楼下驶入的那台小轿车。 徐京耀先下了车,正要走时想到与方元霜达成的协议,于是转了回去,给她开了车门。 这一幕在周嘉也眼中是匪夷所思的。 他定在窗前,捏紧了茶杯,后槽牙跟着紧紧咬住,下颌绷紧了。 徐京耀将方元霜送了回去便走,樊云拉着她在楼下聊了许久才放人,她一上楼,就撞见恨不得要将她扒皮抽骨的周嘉也。 “真以为你是转了性子,没成想这些年出去,背地里倒是学成了一身狐媚子手段。” 徐京耀见多了女人,应当对方元霜不屑一顾才对,却亲自送她回来,周嘉也不用想也知道,是她使了手段。 方元霜退后两步,不安惊惧,“……我没有。” “没有?” 周嘉也没忍住笑了,压低了声音,没让楼下的樊云听到这里的争执,“那徐京耀会乖乖送你回来?” “他只是……不想被家里责怪。”方元霜紧攥着楼梯扶手,给自已支撑点。 “你别以为攀上他就可以飞上枝头了。”周嘉也的忠告是刺耳锐利的,“就你身上那点事,我可以保证,没人敢要你。” 方元霜没有反驳,“我……” 她早就不奢求了,过去不被段寒成爱,如今不被任何人爱,这种苦涩的滋味品尝了太久,已经成了麻木的常态。 闻声一笑,周嘉也举起手上那杯热茶,兜头浇到了方元霜头上,是烫的,可她一动不动。 这种侮辱,早就伤不到方元霜了。 摔了茶杯。 周嘉也上前一步,拽住元霜的胳膊,“既然这么想攀高枝,我带你去怎么样?” 在回来以前,方元霜就想到了,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 在他们眼中——是她害死了向笛,她是要偿命的,可她好好活着了,那生不如死,才是她的归宿。— 在寒夜裹挟的下,睦州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跟在周嘉也身后,进了“声色”的门,他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入便有侍者接过车钥匙与外衣,领着他进入长期包厢中,方元霜走在后,形如透明人。 被带进那道门时,却成了瞩目的焦点。 可那些眼神中,或多或少是带着看好戏的成分的,炫目的灯光打在脸上,方元霜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去躲,躲得了光,却躲不开那些揶揄而讥诮的话语。 “嘉也,这是哪位,怎么不介绍介绍?” 周嘉也无需开口,便有人搭腔,“你瞎啊,周大小姐都不认得?” 过去那么努力要维持的身份与尊重,在今时今日成了利刃,还给了方元霜自已。 周嘉也往沙发中一倒,昂高了嗓子去喊方元霜,“正好,今天就当是接风宴,来——” 浮光掠影下,周嘉也无声地朝暗影中的那群人递了个眼色,他们懂了他的意思,不就是灌酒、整人么? 他们的拿手好戏。 第9章 话筒中的声音嘈杂,最清晰的一道是周嘉也的,他语调高昂,催促着:“寒成,快来‘声色’有好戏看。” 段寒成结束应酬,走出酒店,寒风扑面。 他抬手松了松紧箍的领带,对周嘉也的“好戏”兴趣不大。 “没空,不去了。” 周嘉也猜到他会拒绝,“方元霜是女主角的好戏,真不想看?” 司机为段寒成打开车门,他弯腰坐进去,按了按眉心,应下了这场邀约,“知道了。” 车往“声色”开去。 到达已是半小时后。 这半个小时里,在周嘉也的授意下,方元霜成了众矢之的,说是为她接风,不过就是所有人挨个灌她酒,她酒量一般,几杯下肚,胃里犹如一团火在撞击着,再喝下去,火会窜出来,将她烧成灰烬。 嗓子里又干涩又疼。 还有人拿着酒杯,掐着她的下巴,将一杯高度数的酒灌进去,她被按倒,酒从口腔中咳吐出来,打湿了面,头发沾在脸上,酒顺流到脖颈上,将皮肤侵染得湿润,领口也脏了,湿哒哒的。 光停止了跳动,固定在头顶,百分百放大了元霜的丑陋与狼狈。 段寒成进来时,正是这么一幅画面。 那么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成了众人掌心的玩物,被推倒,灌酒,满包厢的人举起手机,记录下这“神圣”的一幕。 高不可攀的女人跌入尘埃,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这对谁都是值得纪念的。 段寒成微滞,站在门口。 在戏谑的笑中,有人注意到了他,一脚踹在给方元霜灌酒的人腿上,“寒成哥到了。” “那正好。”那人笑着又拿来一瓶酒,“让寒成哥来,可解气了,我们早就想杀杀她的威风了,是不是?” 一帮人跟着附和。 段寒成没动,目光垂至方元霜面上,她正在咳,像是要将那些酒都咳出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分明难受得要死了,却不挣扎反抗,逆来顺受,由着这些人欺辱,缩着身子挤在一角的样子,无助又易碎。 那双眼千疮百孔般,留下的都是创伤与木然。 周嘉也递去一眼,一声唤回段寒成,“来啊,站着干什么?” 方元霜蜷缩成了一团,胃里绞痛着往上反,又不敢呼痛,在酒精的麻痹与重感冒的侵蚀下,意识浑浊,将这里当成了家里。 一不乖,就会遭受殴打。 所以就算再痛,也是可以忍的。 段寒成走了进去,鼻尖轻抽,刺鼻的酒味是方元霜身上的,只擦过一眼,就嫌脏似的挪开了。 见段寒成没意见。 座中突然女人起身,光落下来,照出了她的脸,是谷薇。 她拿起是果盘往地上一扣,又弯腰捡起来,旋即走到方元霜身边,掐着她的下巴让她坐起来,“怎么样,好些了吗?” 方元霜擦了擦脖颈上的酒,混沌着点点头,不好也是要好的。 “既然好了,那吃点东西吧。”谷薇将那盘从地上捡起来的水果递过去,“你跟着你那个酒鬼父亲,吃不到这些好东西吧?” 这倒是真的。 别说吃了,能讨口热水喝,都是恩赐了。 在他们眼里,这或许很脏,可方元霜吃过盘子里客人的剩菜,捡过便利店的三明治,那些别人不要的,要被拿去喂牲口的,却是她果腹的食物。 掉地上的又算得了什么。 强忍下胃里的翻涌,方元霜伸出冻伤的手,拿了一颗葡萄,喂进嘴里,满足他们看热闹的心思。 在段寒成的余光中,她没有犹豫,缓慢咀嚼后咽下了葡萄。 第10章 紧接着是哄笑声。 “她竟然真的吃了,不嫌脏吗?” “……恶不恶心啊?” “你看她的手,好丑啊。” 窃窃私语的,或是公然议论的声音,都没避着她。 方元霜却不介意,笑着道了声:“很甜,谢谢。” 的确是甜的。 她上一次吃水果,是一颗腐烂的苹果,是苦的还泛酸,不好吃。 谷薇抽了抽嘴角,“好吃啊,那多吃一点。” 抬手要去拿第二块时,果盘忽然被抢走,段寒成的影子吞吐掉了她,他站在她面前,高大、清瘦,矜贵到触不可及。 连带盘子,段寒成将那些扔进了垃圾桶。 场上瞬间寂然,鸦雀无声。 段寒成不喜欢这样的游戏,靠羞辱人取乐,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他多了丝罕见的烦躁,不知是在对这些人发火,还是憎恨方元霜的堕落,“这么喜欢吃,来捡吧。” 将盘子连带脏了的食物一起扔进垃圾桶,弯腰用纸巾擦干净了手,他走出了包间。 隔着门,是哄闹声,催着方元霜去垃圾桶里捡食物。 段寒成听不下去,快步走开,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下了,折返回去拿时路过洗手间,隔间中的呕吐声传入耳中,刺激着鼓膜。 那些酒进肚,轻则醉一场,重则是要命的。 方元霜吐得昏天暗地,眼角噙着泪花,手脚瘫软,漱了口洗过手,走出去时却被门口的段寒成吓到,立刻站好了,弓着腰背,脖子微弯,嗫嚅着开了口,“段先生。” 受了那样的委屈与侮辱,她却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尊称他一声段先生。 段寒成无论怎样也不信这是元霜了,“明知来了的后果,还来?” “……嘉也哥只是在跟我开玩笑。”方元霜是很懂得消化苦难的,这点折磨,不算什么。 “嘉也哥?” 还叫周嘉也“哥”,却将他称为段先生,就这么分隔开了关系,段寒成没由来觉得可笑,一股火涌了涌,“他不是你哥哥了,你想攀亲带故,找错人了。” 在方元霜与向笛一同被绑架时,周嘉也这个亲哥哥选择舍弃妹妹,救了别人,做出抉择时,段寒成见到他的自责与愧疚,他红着眼睛,说对不住霜霜。 可当警察赶到,绑匪被控制,在审讯后,得知那场绑架是方元霜一手主导,周嘉也没了愧疚,亲口说自已没有这样的妹妹、要是死的她该有多好。 方元霜不觉讽刺,她苦苦扯动嘴角:“应该是……周先生。” “嘉也说,你跟徐京耀见了面?” 这不该是段寒成该问的,可既然开了口,那就是有原因的,方元霜点头。 “如果可以,早早嫁了。” 自已已经说明清楚,不会再缠着他,他还是不放心,甚至急着要她嫁出去。 也是。 毕竟好不容易摆脱她了,段寒成心有余悸,是正常的。 “……可是,徐先生并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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