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于是羌橘跟在丹尼尔的身后,一直到了卢阐的跟前,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留下了背诵和闭嘴的开关,耳朵也朦胧,他听不到丹尼尔对卢阐说了什么,只记得卢阐皱着眉看了过来,扬了扬下巴,施舍的姿态,给他传递出背诵的信号,他面无表情干巴巴背诵了出来,卢阐脸色好了一些,伸手抓着他的头发,拉扯他的头皮来回打量。 我在他的眼里是没有灵的肉,疲惫让羌橘毫无反应任由检查。 他对那个早上几乎是没有记忆的,一切都在朦朦胧胧中,他没有任何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他被陌生的人粗暴地换了一身白衬衣和黑色的裤子,一个男人坐在他跟前对他吼到,“到时候你要拿着这个橄榄枝知道吗,说话之前鞠躬听得到吗?!” 他对着凶恶麻木疲惫地点点头,眼前的一切变成了灰白,快速移动着,当军舰停在福利院的大门,他捧着嫩绿的橄榄走下来的时候,密密的人让他那种不真切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就像他还没有醒来。 他像是梦游一样走到那个漂亮庭院的台上,深深鞠躬,他的后背似乎还有别人狠狠压下去的触感,耳边还有恶狠狠的教训,“不够低!” 台下坐着记者和很多男人女人,耳环的珠光,袖扣的宝石,表盘的光,密密麻麻汇在羌橘的眼底,他注视到这些人在他还未开口,表情已经足够怜悯,他看到了卢阐,白净的脸上最慈爱的表情,金丝框下的眼睛微微的怜悯,可他还没有说什么,为什么他们已经那么动容? 这真的是怜悯吗? 贵妇人的耳环就像是一只闪着冷光的眼睛,羌橘后背一凉,台下无数的珠光、金属光都变成了一只只眼睛,和这些人脸上的慈悲背道而驰,正在冷眼看着台上的自己。 “大家好,我是来自伊什塔尔区的幸存者。”他茫然地开口。 台下响起掌声,可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而发出的掌声。 “在伊什塔尔区沦陷的一年前,是第二次海洋战争爆发的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从媒体中和时间上最近距离接触战争的一次 我的恐慌是坐在教室里,坐在餐桌前,躺在被窝里的 我是被保护的 我的故乡处于大陆的中间地带,正如我的故乡从第五区更名为伊什塔尔象征丰收一样,我曾被故乡的富饶、强大、和平所庇护 生物和历史告诉我人必将死亡,有兴盛也会有衰退,可死亡并不是一个逐渐的过程,死亡是一个时点,繁荣可以直接跨过衰退成为永久的毁灭 我曾经做错过的事情有许多重来的机会 我在绿茵地上养过的花没有照顾好,可以换新的花苗重新来过 可都是弹痕的学校无法重来,轰塌的女神塔无法重来,失去的生命无法重来,甚至无法在我的故乡我的绿茵地重新种植花草 那是寸草不生的辐射地 无法培育新的生命 从我出生到现在十七年的人生里,我的父母,我的老师告诉我,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剥夺了我们海洋的异形,它在土地的边界里,它是我们全人类的敌人 而一年后的现在,我的敌人—— 是我的同胞。” 所有人微微调整了姿态,似乎接收到演讲稿的信号,这段演讲的高潮来了,得戴上悲悯的姿态迎接这段高潮,羌橘看着卢阐显得更加悲悯的表情遍体生寒,他张了张口,没有任何声音,就在这一瞬间卢阐的表情微妙起来,悲悯有了一丝裂痕,那才是卢阐面对他最真实的姿态,那么其他人呢?羌橘环视着台下,橄榄枝在手心灼烧起来,他瘦弱的身躯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懑和悲伤,以至于微微发抖,他听到自己改了剩下的所有演讲稿—— “我记得我在废墟当中醒来的那天,伊什塔尔或许是一个美丽的天气,”他皱着眉头回想,口气有些不确定,那片硝烟蔽日里美丽真的存在过吗? “那天很热,看不到太阳,只有黑烟,我在废墟里奔跑,没有方向,我一无所有,只有一身衣服,一双鞋子,一条生命,我看着躺在地上几个小时前和我一样的生命,我打量着他们,打量着我自己,我不知道这场恐怖袭击想从我们的身上夺走什么。”羌橘茫然发抖看着台下滚滚掉着眼泪。 “奔跑的第一天我渴望食物 奔跑的第二天我渴望看到生命 奔跑的第三天我害怕看到生命 我看到的生命是死人,他们站在废墟上祭奠脚下挖不出的生命,当中也有完好无损的人 或许完好吧,每个人哀悼着,就像他们的生命在一切坍塌时被地下的人一并带走了 我游荡在废墟找不到任何一个认识我的人,有人向我丢来半个掺着黄沙的苹果 我看着面前的半个苹果诚惶诚恐不敢弯腰,我知道我捡起的不是半个苹果,而是厚颜无耻拿走能让对方活下去的半个生命,而我只能选择厚颜无耻,我没有任何办法不去厚颜无耻,我不得不厚颜无耻,我顺着蓝色的布条行走,我看到有人偏离了蓝色布条的方向炸死在我的跟前,但我必须走下去……” 台下迸发热烈的掌声,羌橘一惊如梦初醒,愤懑里夹杂着羞愤,他羞愤自己在努力说着这些经历,他羞愤自己渴望自己的悲伤能够传到这些冰冰凉凉的宝石和金属里,他剖开自己的胸口希望得到真正的怜悯,他在试图与他们共情,他是一个失败的乞丐,他做足了跳梁小丑,他想起今早似乎有人摁着他的脸想要给他化妆,他太憔悴了,而卢阐却冷冰冰的笑道,不必多此一举,原来如此,他明白了!记者疯狂拍摄他此刻流泪狼狈的姿态,他越是足够悲伤他们就越是足够兴奋,他完完全全明白了! 因为战争的疮痍和冷漠的人道主义关怀要用他的瘦骨嶙峋来得以体现。 当他做足了他的戏,看戏的看足了他们的戏,他退了下去,一回头电子屏上赫然播放了他第一天遇到军舰的画面,瘦弱的幸存者,慈爱温柔的卢阐,终于到卢阐的戏了,这份戏码终于推到了想要的顶峰。 羌橘感受到身侧冷冷的气息,丹尼尔审视地看着台上。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悲悯表情的脸。 可他是今天台下唯一的真实。 每个人完成了自己的角色,意犹未尽落下帷幕,羌橘和丹尼尔走向一辆车,车高速行动看不清车外的任何风景,当车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羌橘看到了远处高高的天橘黄的夕阳,眼前这片宽阔平整的绿茵地和白色的建筑也在这片余晖里,夕阳向着白色建筑后的山,渐渐沉去,羌橘一回头,丹尼尔挺拔修长的背影,金色的发丝被风浮动着,风吹到了羌橘的眼里。 今天就要结束了,羌橘跟在丹尼尔的身后,夕阳西下,这个背影让他觉得真实和安全。 走到白色的大门前的石阶上时,丹尼尔摘下手套,偏头看了过来,羌橘愣怔在对方的蓝眼睛里不敢动弹。 “羌橘,”丹尼尔伸出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把手给我。” 羌橘伸出了自己的手,却在快要触碰到对方指尖的那一刻,怯怯地拉住了对方的袖子,他不敢真正去碰那只手。 丹尼尔却牢牢握住了羌橘的手,羌橘下意识一挣,小心地抬头注视对方的表情。 “羌橘。” 羌橘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对方冰冷的手里发抖,他害怕自己流汗脏了那只养尊处优的手。 “羌橘,好好看着我。” 丹尼尔冷清地注视着羌橘。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第6章 卢家的房子被半面山包围,山水缠绕算得上非常宁静,卢阐住在最东面,羌橘跟随丹尼尔住在最西面,领养手续办妥之后没有人再上门盘问过什么,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只是每天定时过来,羌橘站在阳台眺望楼下的绿茵地,他看到丹尼尔修长的腿迈出车门,金发,白衬衫,他慢慢抬眼看向楼上的羌橘,在羌橘做出表情前收回自己冷淡的目光,有人殷勤地想帮他拿一个黑色的手提箱,他不紧不慢伸手,冲对方点一点下巴,在羌橘和所有人的注视中泰然自若进了家门。 这个家大得可怕,明明住在同一层羌橘却极少和丹尼尔见面,羌橘站在门后听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悄悄打开了门 —— “想进来就过来。” 远远的回声响在走道里,羌橘一直想问自己之后应该做些什么,他应该去上学,趁早找一份工作,可这几天和丹尼尔就连吃饭也鲜少碰面,让他没有开口的机会。 羌橘顺着声音的方向行走,走到尽头的时候,一道蓝色光屏竖立在他的面前,水波从上到下一滚,光屏和灰色的大门同时打开了,丹尼尔背对着羌橘在拆眼前的黑箱子,羌橘知道对方在忙,老老实实坐在丹尼尔身后的沙发上等待,眼前是一片洁癖的灰色,远处有一道巨大的白色屏幕,在丹尼尔举起枪的那一刻周围延伸成估计六倍左右的空间,六面靶子嗡得一声出现在空间的最远端,由静止到让人胃部干呕的快速移动,羌橘看得眼花缭乱,耳边只有干脆利落的枪声。 冷冰冰的电子音从空间的四周发出,“采集结束。” 丹尼尔迅速戴上头盔,光屏内的世界地形错综复杂,光屏内的镜头飞速跳跃,借由丹尼尔开枪的频率,羌橘后知后觉光屏内是丹尼尔的第一视角,高速的攻击和前进让羌橘看不清丹尼尔在对什么开枪。 时间大概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伴随电子音的“采集结束”,丹尼尔摘下头盔,额头微微汗湿,扩大的空间缩小成正常模样,蓝色光屏旋转着虚拟的枪支,与丹尼尔手中的一模一样,右侧密密的环形图和网状图分析着数据,丹尼尔把枪支放进黑色的箱子里,又把桌子上一片巴掌大小的玻璃一样的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随后敲击手腕上的环。 “让他们准备带回东西。” 不出半小时,羌橘看到一模一样的车再次来到门前的绿茵地,丹尼尔在对方递过来的光屏上签署名字,将黑色箱子交了出去。 “你想问什么?”丹尼尔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庭院的凳子上垂着眼睛喝茶。 羌橘走到对方跟前,在对方冷冰冰的眼神的示意中坐下,“我想、知道我、我之后的安排是什么?” 丹尼尔看了羌橘一眼,羌橘觉得自己心里的不安,以及白吃白喝的恐惧无处可藏。 “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丹尼尔放下茶杯。 “所有公民在十七周岁到十八周岁之间,是公民的间歇期,间歇期内是公民成为哨兵或向导的高发期,过了这一段时期根据身份的改变,公民所在区域会对你们进行安排,向导和哨兵去上军校,普通人继续接受教育参加考试。” “所以?”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丹尼尔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有什么问题?” “向导、和哨兵、是什么?” 丹尼尔略微沉吟,似乎在寻找一个方法,能够对脑子里几乎不记得所有事情的他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国家的武器,也是军人团体中的一部分。” 羌橘皱眉,“一部分?” “普通人当中也有军人,负责除海洋战场以外的任务,你可以理解为向导和哨兵是为特殊战争而存在的。” “海、洋战场……是什么?” 丹尼尔的眼皮轻轻一撩看了羌橘一眼,没有说话。 那并不是不耐烦的意思,羌橘莫名在这种基本上没有太大表情和眼神变化的人的身上读懂了一些含义。 他在把我当小孩,可明明他也是十分年轻的模样,如果我是小孩,他不也是小孩吗? “……普通士兵、和向导哨兵的、区别是什么?” “你刚刚在看我训练的第一视角,看出什么了吗?” 羌橘闻言摇摇头,高速的移动看久了几乎都要干呕出来,除了一开始靶子禁止的画面,他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就是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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