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雪门一个像刀背一个像刀锋，也像手心与手背那样，”杜司先生翻了翻他粗糙宽厚的手，“他们之间针锋相对又不可分开。” “纪雪门的脾气像他爷爷多一点，也像裴夫人，而他父亲总是沉默寡言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或是消失不见，哪怕在一个宅子里纪雪门那会儿也极少能见到自己的父亲，裴夫人也很少能见到她的丈夫。” “为什么？” “你曾祖父一生都在与他的父亲暗暗较量，纪羌，裴夫人与你曾祖父并不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当年裴夫人全家被关押，你曾祖父的父亲为了保住裴夫人就让他们结婚了。” 对于当年关押的事情羌橘略有耳闻，裴氏贪污事件全区鼎沸，那时曾祖母在外从军，曾祖母的哥哥畏罪自杀了。 “不是贪污……”杜司先生看向了羌橘目光深沉，“是与恐怖组织勾结。” 羌橘一听到那四个字脸色变了，杜司老先生伸手拍了拍羌橘手背。 “裴夫人的哥哥勾结了恐怖组织，裴夫人在外执行任务发现了她哥哥的秘密，当时裴夫人与她的挚友被恐怖组织关押，至于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那就不可知了……” “裴夫人被解救后杀死了她的哥哥，当时一区裴氏出事，在纪雪门爷爷动手前裴夫人被关押送往一区，最后只保住了裴夫人。” “纪羌，你知道你爷爷名字的由来吗？” “据说是祖奶奶在雪地送别她朋友的时候取的。” “是的，但或许你不知道，那是裴夫人被解救后站在雪地看着她挚友尸体被抬走时取的。” 羌橘闻言一怔，许久都不知道说什么，“……我以为曾祖父会很喜欢祖奶奶，祖奶奶是那样明艳而又极其具备个人魅力的女性，我以为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确实没有人会不喜欢裴夫人，裴夫人头几年在纪家的时候处境很难，家里佣人无法接受纪家未来女主人是有污点的家庭背景，那会儿纪家还在鼎盛期和那些第一次海洋战争起家的背景不同，你的曾祖父是真正的清贵，所以裴夫人和年幼的纪雪门日子并不好过。但谁会不喜欢裴夫人呢？就像没有人会不欣赏纪雪门，哪怕忌惮他恨他。佣人们不满意自己未来的女主人却又折服于这样一位女性。 杜司老先生站定原地对羌橘指了一个方向，羌橘望过去草地对面有一条石子小路，“纪羌，你爷爷十一岁的时候被绑架过，我记得很清你爷爷被送回来那天在山坡对面叫佣人停车，我和谢利站在这儿看到你爷爷走得气势汹汹昂首阔步把所有人甩在后面，我那会觉得你爷爷真勇敢被绑架过后没有任何胆怯反倒一如既往盛气凌人，可谢利说他觉得纪雪门是因为害怕才装得盛气凌人把所有人甩在身后。” “我记得那会纪家给纪雪门找的心理医生全部被纪雪门拒绝了，那会儿裴夫人要外出执行任务因为纪雪门不配合被耽搁了，裴夫人希望作客的谢利能开导一下纪雪门，我和谢利一起坐在纪雪门卧房外的客厅，那算是我为数不多见过你曾祖父的时候，你曾祖父一言不发经过纪雪门卧室外的客厅，客厅里坐着几个心理医生，佣人们敲着纪雪门的卧室门好言劝着，裴夫人向你曾祖父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忽然纪雪门把门打开了把佣人放在他卧室的玩偶丢了出来，他看着你曾祖父然后伸手牵起裴夫人的手站在客厅。” “‘我是纪朝的孙子和裴辞女士的儿子’你爷爷那天站得直直地望着他的父亲和佣人，‘以后这个家的主会客厅只会挂两个人的照片一是纪朝上将，二是我纪雪门’，你爷爷说完之后径直从你曾祖父身边走了过去。” “从那之后你爷爷在家里总是和你曾祖父作对，拆除照片就是第一件事情，你爷爷恨你曾祖父，他不止一次嘲讽你曾祖父就像一个死人一样，谢利说纪雪门很在意他的父亲。” “你爷爷认为他的父亲幼稚可笑只知道不痛不痒反抗纪朝上将，你爷爷十六岁的时候你曾祖父在外遇害，你曾祖父死后你爷爷才知道你曾祖父长期从事情报工作，所以当年你爷爷不想去读指挥军校而是想像你曾祖父那样从事情报工作。” “你曾祖父死那年你爷爷在他书房找到了一封全是数字的信，你爷爷破译了好几天才看懂那是送给裴夫人的一份情书，‘我一生欠你母亲一封情书’你曾祖父在信的最后这样写道，所以你爷爷决定绝对不做你曾祖父那样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够坦率表达自己的爱意，但你或许不知道，你爷爷当年向你奶奶表白是足足沉默了一年快要分别的时候才说了出口。你爷爷终其一生不愿像他的父亲，但或许可悲吧，你爷爷与他那三个孩子的关系就像当年他与他父亲那样。” 杜司先生说到悲哀怅然之处把目光投向羌橘，羌橘抿着唇风拨动着他的黑发，这位老先生一时情不自禁，“你和你爷爷真像。” “或许没有那么像，”羌橘微笑道，“我爱他我会勇敢告诉他千万次，这种不幸在我身上终结了。”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送别杜司先生之后羌橘从纪家主宅拾级而上，荣耀的过往被印刻在一张张肖像上，他肃穆地与先辈擦肩而过，最后他进入冷清的会客厅看着年轻时候的纪雪门与自己对视。 “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我隐约记得爸爸说过你从未像其他父母那样亲吻过他的额头，在另一个世界告诉他你爱他吧爷爷，他也会告诉你，其实他很爱你。” 羌橘静静看着纪雪门的肖像然后深深鞠躬，起身那一刻祝福微微震动羌橘一愣睁大了眼睛。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高芝涵放学回来看到高览坐在家里看着新闻。 “哥你怎么从二区回来了。” “夏休。” 高芝涵看着高览一时间似乎看到了高绪的影子，她沉默了一下，高览发现高芝涵没有说话侧头看了过来，高芝涵穿着深蓝的军服少了点稚气，乍看下去像一个有模有样的预备军该有的样子了。 “我们去看看哥吧。”高览脱口而出，然后沉默了。 “好。” 两人驱车前往烈士陵，在密密麻麻的白色之中两人轻车熟路找到了高绪的墓碑，说来奇怪两人只来过一次，但却记得那么清晰。 高览与高芝涵面对高绪的黑白照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能够说什么，却谁也不肯走，高览抬头望去天色正好，高绪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站了足足一个半钟头之后，高览听到脚步声，高览回头发现他妈妈抱着一束雏菊向他们走来，“你们啊，”高览的妈妈伸手抱住了高览与高芝涵，“傻站着什么都不说，还怕哥哥训你们吗？跟哥哥说一说你们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妹妹今天穿着军服来哥哥肯定很高兴。” 高芝涵闻言哭了，妈妈抱着高芝涵絮絮说着什么高览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平静却又不像平静，安静看着这个平静的地方。 临走的时候高览忽然开口，“妈，哥看到我会高兴吗？我现在是让哥骄傲的样子了吗？” 妈妈的笑容隐没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她又笑了对高览开口，艳阳之下高览几近失聪。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羌橘夏休之后先回老宅见了杜司先生，丹尼尔在家里处理着有关教育资助的一些文件，然后在文件堆里发现了一个信封，封皮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丹尼尔思考了一下然后打开了信封，里面只装着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的卢晔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帽檐里面能看到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卢晔笑着然后伸手俏皮地顶了一下帽子，那是卢晔学生年代的照片眉眼里都是风情。 丹尼尔看着这顶帽子回忆了很久想起妈妈的日记里提到过，当年妈妈跟随白教授团队去各区高中宣讲的时候曾经有人辱骂她身为知识分子女性却不知检点花枝招展，妈妈为此难受了很久，每次看着镜子都有些战战兢兢。忽然有一天她收到了一顶帽子却不知道是谁送的，乍看浮夸的帽子被白山茶点缀着，她戴上那一刻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被辱骂的阴云随之散去，戴上那一刻心里感觉到了一种暗暗的反抗，她为之兴奋快乐。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好意，她将那顶帽子细心地存放着。 “原来是这样……” 丹尼尔想起他幼年时翻找出了这顶帽子向着山坡跑去，卢晔站在山坡上那样震惊动容地望着他。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裴辞你绝对不能软弱自杀，你听着无论你在这里遭受任何背叛非人的对待你都必须活下去，你必须活着洗刷你的污点，我要你穿越阴沟走回人间。” 年轻的裴辞脸贴着墙听着墙那边的挚友对她这样说道。 “裴辞，我不许你哭，裴辞你那边能看到光吗？” “能看到一点。”裴辞看着高墙上一点点光亮说道。 “你看着那，外面是绿草地，我们在那骑马。” “外面是雪地。” “不裴辞，那就是绿草地。”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妈妈，你后悔我是你的儿子吗？伯父说我会毁了整个家，你后悔过生下我吗？” “我想过你的下场我的儿子，我以为你与谢利之间，手腕最强的会是谢利，却没想到不计后果的是你，你的后半生将会毁誉参半，你私自处决的事情将会是你未来被诟病的污点，我想过你极有可能死于非命，一旦这个时局不再需要你，你将走向何方……我后悔让你走这条道路，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被这个时代选择的人，未来是暗也好，是明也好，荣辱生死，我的儿子宁可身死也要在伥鬼之中玉碎成光。” 裴夫人站在牢狱之外落了眼泪 “你庆幸你纪雪门是我裴辞的儿子。” 长佩文学网（https://www.gongzicp.com） “小羌，你爱爸爸妈妈吗？” 年少的纪羌看着他的父亲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这一刻哑然失声，他懵懂的内心相信自己知道什么叫爱，却不知为何无法脱口而出，他看到他的父亲也沉默了，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着纪羌的样子笑了笑然后一言不发走下楼。 一种惊恐袭上纪羌的心头，他推开窗子看着男人向远处走去，草木深深。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惊恐地对男人叫到。 纪羌那时太年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泪流满面。 “我知道什么是爱，我或许比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懂得，”羌橘看到意识深处的自己哽咽着说着，“我确信我比任何书任何诗歌任何自然科学都懂那是什么心情。” “我有时候看到你生病或者妈妈生病都有那种心情，哪怕你们只是轻微的疼痛，我却想要用我的寿命换你们没有疼痛，如果我有下辈子我仍然愿意这么做……”羌橘看到自己痛哭着语言越来越混乱。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样说出口，”他像是爆发一样，这个越来越狭小的家，他面前的窗口像是唯一的豁口，他有一种绝望又热烈的心情，“我爱你们，如果我有下辈子，我还要爱你们。” 记忆深处的父亲霎时泪流满面，他望着年少的纪羌似乎也望到了别的什么，羌橘确信父亲在他身上同样看到了爷爷的影子，羌橘蓦然想起父亲曾经对他说，因为有了你，我向一个人永远地和解，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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