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 她古怪的并不是很惊讶,心脏却沉沉地坠了下去,脸色也肉眼可见地不好看起来。 殷稷意识到她起了疑心,连忙遮掩:“他才刚来……” 蔡添喜连忙咳了一声,打断了殷稷的话,尽职尽责地给他递眼色,手还偷偷指着谢蕴,试图告诉皇帝人在外头等了一宿,这谎话很容易被拆穿。 殷稷的目光却全在谢蕴脸上,看都没看他,甚至还被这一声咳嗽提醒了,“我这看了一宿折子,像是着了凉,所以传他来看看,没有别的问题,你别多想。” 这话越说越假了。 蔡添喜不得不更用力地咳了一声,挤眼睛挤得眼皮子都快抽筋了殷稷才终于看了过来,可经历了一宿折磨,他脑子显然有些不灵光:“你眼睛怎么了?” 蔡添喜:“……” 他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抬脚上前:“皇上,昨天晚上付姑娘就来了,这门外等了一宿。” 殷稷:“……你怎么不早说?” 他忙不迭看向谢蕴:“你听我解释……” “劳烦唐姑娘为皇上诊脉吧,他最近有些不正常。” 谢蕴却理都没理他,径直引着唐停走到了殷稷面前,殷稷搓了下手指,还在试图挣扎:“朕真的没事。” 谢蕴看了眼还挡在殷稷身前的内卫,语气毫无波澜:“让他们闪开。” 殷稷瞄了她两眼,见她这是要生气了,不敢再违逆他,只能挥了挥手,示意内卫退下,目光却借着他们身影的遮掩落在了唐停身上,眼底都是警告。 不能凶谢蕴,他还不能凶旁人了? 虽然这唐停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应该能看懂他这眼神吧? “皇上的眼睛怎么了?” 唐停忽然开口,一句耳熟至极的话听的殷稷瞬间僵住,眼见谢蕴狐疑地看过来,他连忙装傻:“一宿未眠,有些许不适罢了。” 谢蕴又看了他两眼,直到他乖巧地把手放在了桌案上,这才扭开头:“唐姑娘,请。” 殷稷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磨牙,这唐停是不是傻?这么明显的眼神都看不懂? 眼见人在自己面前坐下来,他又瞪了对方一眼,对方却一片坦然:“医者是不能撒谎的,皇上少费心吧。” 殷稷:“……” 这女人是故意的? 三根手指落在他腕间,他有些不甘心,压低声音开口,“我只是不想她做无谓的担心……” “免开尊口,不听。” 殷稷:“……” 这女人为什么这么讨人厌?比他的谢蕴差远了! 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说服她,冷不丁唐停的手收了回去,谢蕴立刻走了过来:“唐姑娘,如何?” 第639章 毒出一源 这句话问得殷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见唐停嘴唇一动,忙不迭先开了口:“阿蕴,当真不要紧,你先带她去看良妃,稍后……” “皇上,”谢蕴淡淡开口,“我想听唐姑娘说。” 殷稷一噎,悻悻闭了嘴,却到底不甘心,只能更加凶巴巴地瞪着唐停。 对方瞥了他一眼,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嫌弃:“讳疾忌医是不行的,自以为是的隐瞒更不可取。” 殷稷:“……” 他竟然被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人教训了。 “阿蕴……” 谢蕴抬眼看过来,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安抚,看得殷稷心里一松,以为这事还有余地,忙不迭就要开口,下一瞬—— “给皇上端杯参茶来,让他慢慢喝。” 蔡添喜不敢怠慢,连忙就着之前玉春送来的茶倒了一杯过来:“皇上,请用茶。” 殷稷盯着那杯茶,迟迟不愿意接过来,谢蕴竟然不许他说话,过分,属实过分。 “皇上,您别让奴才为难。” 蔡添喜讪讪催促了一句,殷稷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谁的奴才?” “老奴当然是您的奴才,对您的忠心那可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蔡添喜义正严词道,话音一落抬手就把茶塞进了殷稷手里,“可这不是付姑娘发话了吗?老奴不敢违抗啊。” 殷稷:“……” 他端着茶又看了谢蕴一眼,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只好委屈巴巴地喝了一口,好苦…… “唐姑娘,皇上到底怎么了?” 谢蕴见他终于消停了,这才再次开口,殷稷不敢再打断,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盼着唐停什么都没看出来。 “皇上可有持续的热症?” 唐停一开口将殷稷心里的那点侥幸打破了,这毕竟是能把谢蕴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是有真本事的。 “有有有。” 不等谢蕴说话,蔡添喜先开了口,那兴奋劲活像是看见了活菩萨一样。 “皇上夜里多梦少眠,隔两天就得发一次热,连用饭都没胃口,这两天还……” 殷稷咳了一声,蔡添喜一僵,这才想起来殷稷之前的命令,不许他将晕厥的事说出去,甚至为了隐瞒谢蕴他还作了个死。 他叹了口气,不得不闭了嘴。 可唐停却还是猜到了:“是不是还有过晕厥?” 谢蕴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殷稷强压下心虚和她对视:“就是之前那一次,还是少眠多累,伤了肝府的缘故,与这个无关。” “是吗?” 唐停不置可否,谢蕴却没那么好糊弄,脸色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唐姑娘,我还在他身上看见了鼓包,仿佛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顺着经脉游走,我闲来也翻了翻医书,想着会不会是什么毒虫。” 谢蕴的猜测和廖扶伤不谋而合。 殷稷心里叹了口气,唐停只诊了下脉就对他的情况了解得这般透彻,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这一劫怕是逃不过了,待会要怎么和谢蕴解释才好…… “能寄生在人血液里的虫子不是没有,原虫和丝虫都可以,但他这不是,”唐停又看了一眼殷稷,“他的症状确切来说,是血热生风,风胜而动。” 殷稷一愣,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大,唐停这是听懂了他的暗示?他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赞许的看了唐停一眼。 谢蕴却很茫然,怎么唐停说的和廖扶伤说的一样? 她起初也信了这话,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骗了,可唐停是不会骗人的。 “唐姑娘,你确定?” “自然。” 谢蕴一时没了言语,殷稷连忙上前:“你看,我就说没事,你就是关心则乱,竟然还在外头等了一宿,眼睛都红了,快回去歇一歇吧,不是还想去看良妃吗?” “你真的……” “唐停的话你都不信?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谢蕴被堵住了话头,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唐停会帮着殷稷骗自己的理由来,提了一宿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没事就好。” 见她没有追问,殷稷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连忙吩咐蔡添喜送人回去,等目送谢蕴的身影走远,他才看向唐停,刚要说点什么,眼前就是一花。 玉春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人扶住,廖扶伤正要上前查看,手中的银针就被人拿走了,唐停手起针落,一点银光稳稳扎在了殷稷手背上。 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殷稷被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瞥了眼银针,又看了看唐停:“朕许你提个要求。” “不必,我说的是实话。” 唐停半蹲下来摸了下他的脉象,见逐渐平稳了,便将银针取了出来,随手一甩那点银色便准确无误地回到了针包里。 廖扶伤看得两眼放光:“这位姑娘,这是什么针法?” “稍后教你,”唐停敷衍一句,再次看向殷稷,“你这的确是血热之症。” 殷稷一怔,他看了眼廖扶伤,对方正处于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在自己头上的惊喜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殷勤上前解释:“姑娘,皇上的确有血热的症状,可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是热毒。” 殷稷没言语,廖扶伤却又一次愣住了:“何为热毒?” 他并未发现皇帝中毒的迹象,所以才会往毒虫上考虑,但这姑娘好像很笃定。 “我只是懒得提这毒的全名,你们之前也见过,它叫狱火生。” 廖扶伤再次愣住,殷稷却反应过来什么,陡然坐直了身体:“你是说谢蕴之前中的,就是这毒?” “不大一样。” 唐停彻底摸透了殷稷的情况,松开手站了起来,动作间灰尘扑簌簌落了出来,玉春连忙挥舞着拂尘给殷稷挡了挡。 “抱歉,”唐停走远了一些才再次开口,“她中的是果实汁液的剧毒,足以见血封喉,而你,是狱火生的灰烬呼入了口鼻,过程会漫长很多,结果倒是差不多。” 都是五内俱焚而死。 “灰烬?” 玉春惊讶出声,“那含章殿里的朱染长明灯里,不会烧的就是……” 他自己也觉得这猜测太过离谱,说到一半就闭了嘴,殷稷也没理会,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慢毒尚且如此煎熬,那身中剧毒的谢蕴,当初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姑娘既然知道这是什么毒,可能解?” 廖扶伤忍不住开口,他心情复杂的很,满心都是苦涩,当年没能救下谢蕴,没想到三年后,他仍旧捉襟见肘,好不容易寻摸出个方法,还治标不治本。 实在是…… “能解,药是一样的。” 唐停回答得干脆利落,廖扶伤惊喜起来,殷稷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管怎么说,如今解毒才是最重要的。 可很快他的喜悦就退了下去,因为唐停虽然说了能解,可脸色却并不好看。 “还有什么问题?” “药引子不在我手里。” 殷稷现在的情况比谢蕴当初好得多,若是找到相克的药,不用多少功夫就能解,可是—— “当年我为谢蕴寻药时曾找到了解药,但后来我们再回去的时候,药草都没了。” 或者是当初跟着她去寻药的那些萧家人做的,也或者是后来一路追杀他们的那些刺客做的,但不管是哪一个,她现在手里都没有药。 “这件事朕会让人去查。” 殷稷缓声开口,神情冷静平淡,在经历了当年的一无所有之后,即便他命在旦夕,也不足以让他失态。 “但你要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 第640章 现在还不能杀她 唐停看了他一眼,似是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竟然没再反驳:“你付得起这个代价就好。”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往外走,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我会开个方子,让你的病情稳定一些。” 廖扶伤连忙追了上去,他有种预感,这姑娘虽然看着年岁不大,但跟着她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他十分好奇原虫和丝虫是什么东西。 玉春对唐停这般无礼有些不满:“皇上,这人信得过吗?” 殷稷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谢蕴信得过的人,他当然也信得过,但当年萧敕曾亲口说过,他派人去追杀过唐停,他们的目的是要人死,不大可能会留药。 而唐停口中一直追杀他们的那群人,大概就是前阵子对谢蕴虎视眈眈的那些,陈安又身在其中,所以应该就是楚镇派出来的。 那些药,会在他们手里吗? 看来伐蛮之事需要加快速度了。 他抬手揉了下额角,让人去熬了一副唐停开的方子,等药的时候才想起来王惜奴。 如此罕见的毒,王惜奴是哪里得来的?又是如何送进宫的? 难道当真如同玉春所说,那东西就融在长明灯的灯芯里?那她日日守着,小公主也时常去含章殿,两人不可能没事……她手里会不会真的有解药? “来人,传小公主的奶娘来,再派人去搜一搜含章殿。” 玉春连忙应声,知道他不想声张,喊了几个周全的内侍,悄没声地关了含章殿的门,然后一寸一寸地开始翻找。 奶娘很快就到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等候问话,她口中的小公主似乎并没有不适,不曾低热,也没有晕厥之类的症状,但殷稷并不能安心,日后得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让唐停去看一看。 他将人遣了下去,又喝了药才回了乾元宫,这一宿他实在是难熬,需要沐浴好好休息一番,最好是能抱着谢蕴睡一觉。 可惜回到乾元宫的时候,谢蕴并不见影子,她已经带着唐停去见窦安康了。 “好歹歇一歇再去……” 他摇头叹了一声,有些怜惜谢蕴一宿没睡,可也知道她关心窦安康,神医在手,自然要立刻送过去才好安心。 “抬了软轿去长年殿那边候着,让她赶紧忙完回来歇着。” 内侍连忙应声,他看着人走远这才靠在软榻上,初秋的阳光极好,风也爽利,原本该是十分舒服的,可许是知道了自己身上有剧毒的缘故,竟莫名的燥热,仿佛真的有火苗在血脉里流窜。 当初谢蕴也是这种感觉吗?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思绪有些乱,可毕竟是熬了一宿,意识还是很快就模糊了,安睡却不过半个时辰,梦境里便又出现了一片火海,他惊醒过来,脑袋隐隐作痛,半分都提不起精神来。 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轻轻摸了下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谢蕴的声音响起来,殷稷这才发现她在,抬手附上了她的手背,摁着她的手不许她走:“很不舒服,得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才医得好。” “贫嘴。” 谢蕴笑骂一句,殷稷不为所动,始终抓着她的手不放,谢蕴拽了几下都没能拽起来,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抬手在他身下抓了一把,趁着他身体绷直的档口抽身要走。 殷稷被这么狠狠撩拨了一回,眼睛都红了,一把就将人拽到了床榻上来,发了狠地亲她。 可还是青天白日的,谢蕴实在是抹不开这个脸,连忙找了个由头岔开话题:“王惜奴怎么回事?想留她一命?” 殷稷高涨的情欲被这一句问得消了下去:“出了一点岔子,得再留她些时日……我保证,她活不了。” 谢蕴本意也不是逼着殷稷处置王惜奴,她还不知道乾元宫纵蛇的事,甚至那天险些被花盆砸死的事情也是对方在幕后操纵,在她的记忆里,她和王惜奴并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做主就好,那王家呢?你也要再留一留吗?我昨天还理了理王家的罪证,想着不耽误你用。” “王家不留了,我这里还有份名单,也得赶在伐蛮前收拾了。” 虽然他没详说,可既然提了“伐蛮”二字,那谢蕴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此一来,你这名声又要差上一层。” 谢蕴叹了口气,虽说没有阻拦殷稷的意思,却控制不住地有些愁苦,这暴君的名声殷稷什么时候才能洗脱?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清理干净朝堂,好确保前方打仗的时候后方不出乱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谢蕴摸了摸他的眼睛:“我去准备,你再睡一会儿。” 她起身就要走,衣角却被人牢牢抓住,她回头一看,对上的却是殷稷十分无辜的眼睛:“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 “你怎么一天天地耍流氓?” 谢蕴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亲了亲他嘴角,见人合上眼睛才让人去清明司要了那份名单上官员的记录来,只是提起清明司,她不自觉就想起了薛京,也不知道他在滇南有消息了没有。 她叹了口气,外头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滇南急报!” 第641章 兵不血刃 殷稷被惊醒,自内殿走了出来:“薛京有消息了?” 暗吏俯身行礼,脸上都是羞愧:“我们找到了随同司正前去滇南的人,但是司正并不在其中。” “丢了还是死了?” 听出殷稷话里的不善,暗吏连忙低下头:“是生死不明,截至臣回京报信之前,都没能找到司正的痕迹。” 殷稷脸色一沉,眼底有暴戾肆虐,这意思是,他发下圣旨都没能把人要回来? 他可是许久都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了。 谢蕴走了过来,安抚地抓住了他的手,殷稷微微一顿,强行平复了情绪。 “说清楚。” “是。” 当日圣旨一下,清明司便调派了好手整装前往滇南,戎州太守接旨后虽然不敢怠慢,可调兵需要时间,清明司众人等不及便先行一步进了滇南。 可滇南却早有准备,为了不担上抗旨的罪名,他们借口悍匪横行,死死封锁了城门,一口咬定他们的文书是假的,根本不许他们进城,更不许他们宣读圣旨。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偷偷进去搜寻,却没想到偌大一个滇南已经完全不受朝廷掌控,他们一露面就被人发现了踪迹,被滇南府衙生生污蔑成了悍匪,一路追杀,千钧一发之际,戎州太守带兵赶到,他们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那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皇帝这般举动是有多未雨绸缪,若非这个后手,他们此行也只是白白送命。 “后来我们搜索了毒瘴林,找到了躲在里头的暗吏们,他们说司正去为他们找水,便再没有回来,我们将毒瘴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人,现在司副还留在滇南继续寻找,这是他让臣带回来的东西。” 他将一本册子呈了上来,殷稷抬手接过,翻开看了两眼脸色再次沉下去,滇南地处偏远,民风彪悍,且气候和地形都十分复杂,外任官员根本难以立足,所以打从先皇时候起,对滇南施行的便是以民治民之策,官员的任用也都是自当地出身的官员中擢选。 此举本意是安抚百姓,却不想竟成了结党营私的基石。 “看来这里是早就不姓殷了。” 殷稷冷哂一声,随手将册子递给了谢蕴,这些年滇南以种种天灾向朝廷讨要了不少赈灾钱粮,可清明司此行却根本没发现天灾的痕迹,而滇南境内也有诸多矿山,也并不在朝廷的名单之上。 盐铁归朝廷所有,这是执行数百年的政令,如今滇南公然私藏,显然早有自立之心。 “能影响到寻常百姓,怕是盘踞时日已久。” 谢蕴将那册子合上,想起来的却是四年前谢家人那反常的要做逃犯的举动,会不会当年他们其实也发现了什么,只是苦于四面楚歌,敌众我寡,所以才不得不出了下下之策,逃离滇南? “赶在伐蛮之前发难,滇南这举动不得不让人多思量几分。” 谢蕴再次开口,说话间仰头看了眼殷稷,却不想对方也正在看她,等她话音落下便扯了下嘴角,似是对两人的心有灵犀十分满意,却是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今日去长年殿了?她如何?” 谢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起了窦安康,可还是接了话:“根治不能,但唐姑娘说会尽力一试。” 她对此已经十分满意了,唐停是个从来不会把话说满的人,虽然说的是尽力一试,可在谢蕴心里,这已经算是保证了。 “那就好,你再去看看她吧,如今窦兢也回京了,你去为他们兄妹挑套宅子,这次伐蛮回京,她也该搬出去了。” 这是在说遣散后宫的事吗? 谢蕴心里烫了一下:“其实也不着急。” 殷稷垂眼打量她:“真的不着急?” 看着那双明显带着期待的眼睛,谢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她其实还是着急的。 之前殷稷提过一次,当时她顾及着窦安康无处可去,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虽说现在仍旧不是下旨的好时机,但提前准备着也无可厚非。 “那我去了?” 殷稷却又拉住了她:“你先说着不着急。” 看似随意的追问,可谢蕴却听出了几分执拗,今天这问题她若是不好好回答,说不定这人心里又得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着急,你的后宫我早就想清理了,别说后宫了,等这次伐蛮凯旋,连乾元宫的宫女我都得撵出去。” 听前半句的时候殷稷眼睛还亮了一下,到了后面脸色就僵住了,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祁砚面前说的那些不着四六的话。 当时做的时候挺嚣张,完全没想到会有一天被谢蕴算旧账,太丢人了,他心虚地咳了一声,不大敢看谢蕴,心里却很清楚,要是下次有机会的话,他还说。 谢蕴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她面前,殷稷的心思总是明显的一眼就能看清楚,她不自觉搓了搓指腹,真想亲他一口,可惜周遭宫人都在,还是要维护一下皇帝的威严的。 她按捺住心里的悸动,又想起薛京的处境来,轻叹一声走了。 殷稷这才侧头看过来,目送她走远后才收回目光,脸色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活像所有情绪都随着谢蕴的离开被抽走了一样,他靠坐在椅子上,若有似无地低笑了一声。 “朕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小瞧过了。”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来,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暗吏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鼓。 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皇上息怒。” 他低声开口,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善了,如同谢蕴所说,滇南赶在伐蛮之前对清明司动手,就是笃定皇帝此时没有心力顾及旁处,想要趁机占个便宜。 事后就算皇帝追究起来,伐蛮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找一个替罪羊出来。 可皇帝的脾气岂是那么温和的? “以为朕不敢兵发两处?还以为挟民就可迫朕?那朕就告诉他们一个词,兵不血刃。” 殷稷开口,语气很低,让人分不清楚这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要说给旁人的,可暗吏也不敢问,只能低头继续等着。 上头响起了脚步声,殷稷走到了书案前,竟提起笔亲自写了一封圣旨。 “传旨,命涿州,定州,也州切断滇南水源。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是吗?那就让他们自己乱,通报滇南全境,想要水就把薛京和幕后与朕为敌的人绑了交出来。” 暗吏一惊,切断水源? 皇帝这招可太狠了,滇南自来缺水,连运河都通不过去,全靠这三处水源撑着,若是断了,只凭境内那数量不多的水井,怕是很快就会出人命。 “皇上……” “嘘,”殷稷轻轻打断了他的话,“这道旨意,朕不希望传到京城来。” 第642章 飞醋 暗吏领旨匆匆退下,殷稷抬手抬手揉了下眉心,抬眼看了看外头,刚才支开谢蕴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人真的走了,他又觉得冷清了……这乾元宫还真是大。 他换了个姿势,眼巴巴地看着天色,她是不是去了很久了?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要不去找找? 他撑着椅子站起来,犹豫片刻又坐了回去,不能把人看得这么紧,谢蕴会不高兴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竭力按捺要去找人的冲动。 再等一等,半个时辰……不,一刻钟也好。 他合眼算着时间,外头却响起细微的说话声,他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就瞧见井若云正在帮着宫人擦拭廊下,那侧脸冷不丁一瞧真是像极了谢蕴。 刚刚被压下的那点念头疯狂涌动起来,他恼怒地看了眼井若云,这人真是没有眼力见,他要控制自己已经很难了,还要来挑唆他。 他不得不拿起谢蕴整理的关于王家的罪证看了起来,打算趁机消磨些时间,可惜谢蕴整理得,连带他递出来的名单也都融了进去,竟不必再做旁的。 既然如此,快刀斩乱麻吧。 他传了大理寺少卿裴延来,嘱咐了他几句便将人遣了下去,等明日早朝,大周安稳了几年的朝堂,就又要乱一乱了。 但这次乱过之后,他的朝堂便会固若金汤,那时候他就能放开手脚,将蓄谋已久的楚镇和那个不知道真假的齐王,尽数诛杀。 没了这些人,他就可以和谢蕴大婚了。 可是……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看了眼比之方才只黯淡了一点点的天色,无意识地揉搓着手指,时间过得可真慢…… 等等,谢蕴回来得这么慢,会不会是路上又出事了? 不行,他得去看看。 终于找到了能去找人的理由,他腾地站起来就走,连说一声都顾不上。 蔡添喜正靠在廊下担心薛京的安危,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要相信那孩子,别做无谓的忧虑,就感觉眼角有一道影子“嗖”地窜了过去,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皇帝。 他连忙追了上去:“皇上,慢着些……銮驾呢?快跟上。” 他是见过殷稷突发晕厥的人,很担心路上再出点事,有銮驾在也能多几分保障,自己则小跑着一路往前,可等追上的时候,对方已经到长年殿了,正站在门口往里头看。 他气喘吁吁地跟了上去:“皇,皇上……” 殷稷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他只得艰难忍住了开口的冲动,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里头谢蕴正和窦安康凑在一起作画,确切地说是谢蕴在教窦安康作画。 两人似是兴趣十分相投,说着话便相视一笑,美人相衬,画面很是赏心悦目。 蔡添喜看得心情不由松缓了几分,颇有些感慨:“这良妃娘娘素来独来独往,没想到和这付姑娘倒是投缘,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他本以为殷稷会附和他一句,没想到对方一声都没吭,他有些惊讶,偷偷又看了一眼,这一眼才看出来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谢蕴握着窦安康的那只手,嫉妒赤裸裸地写了满脸。 蔡添喜叹了口气,这怎么连良妃娘娘的醋都吃? “皇上,”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奴才通报一声?” 这么看着人家也不会松手啊。 “不,”殷稷却拒绝得十分干脆,“她们兴致这么好,朕怎么能煞风景呢?” 话是识大体的话,如果语气不那么咬牙切齿的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蔡添喜哭笑不得,本想退下去,细碎的嘀咕声却传了过来。 “我就不出声,我就看看你多久能看见我……” “这种天气还握手,也不嫌热……” “一幅画到底要画多久?她那么笨为什么非得教?” 蔡添喜:“……” 他用力咳了一声,屋内的两个人立刻就看了过来,察觉到殷稷也看了自己一眼,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老奴年纪大了,这嗓子总是不舒服。” 殷稷眼底露出狐疑来,但很快就顾不上这点小细节了,因为谢蕴抬脚走了过来:“皇上怎么来了?” 殷稷收回目光,满脸的幽怨和嫉妒转瞬间就冰消雪融,脸上一片清淡温雅,宛如高岭之花:“宫里还不太平,就来接你。” 字里行间也都是克制和自持,可蔡添喜却清楚地看见他抓住谢蕴手的时候顺势上前一步,死死卡在了两人中间。 他扭开头,肩膀抽动了两下,若非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憋笑憋得已经很熟练了,再加上始终多少还是有些忧虑薛京的处境,他怕是已经笑出来了。 关系到付姑娘,这皇上的心眼是真的小。 得亏他刚才当机立断将付姑娘引了过来,不然这要是真让皇帝就那么等下去,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这时辰差不多了,姑娘也该回去用晚膳了。” 他好人做到底,又替殷稷开了口,察觉到男人投过来的赞许目光,心里毫无波澜,讨好皇帝到底有什么难的? 这种称赞,不要也罢。 可惜窦安康并不识趣,今日谢蕴送了唐停过来,她便觉得这人对自己用心太过,起初只是怀疑她另有目的,可越相处越觉得熟悉,尤其是方才她还教自己画了翠竹图。 那笔触,那构图,若非知道人已经死了,她就要认错了。 怪不得皇帝如此喜欢这付姑娘,她也喜欢。 “付姑娘今日帮臣妾许多,让她留在长年殿用膳吧。” 她上前一步,想要去牵谢蕴的手,却发现不管往哪边走,皇帝的身体挡在前面,跟堵墙似的,堵得严严实实的,别说牵谢蕴的手了,她几乎连人都要看不见。 她咬了咬牙,猛地侧开一步,皇帝却又跟了过来,愣是连谢蕴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让她碰到。 她被气得脸色涨红,皇帝是不是有病? 第643章 到嘴的肉飞了 “你给我闪开。” 殷稷正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身后就传来了压低的呵斥,腰上也被人掐了一把。 猝不及防他险些闷哼出声,好在这些年忍痛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声音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给咽了下去。 谢蕴却毫不心疼,见他还戳在原地不动,直接推开他径直走到了窦安康面前。 谢蕴有些尴尬,实在是没想到殷稷那么大一个人了,还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窦安康无缘无故的被这么为难了一遭,脸都被气红了,她还生着病呢。 “多谢娘娘厚爱,”她微笑开口,面露可惜,“只是民女还有些琐事要做,不好叨扰。” 她也是无可奈何,虽然很想和窦安康再说几句话,可这几年殷稷在用饭上有些艰难,她怕自己这时候把人丢下他会故态萌生,好在来日方长,她和窦安康还有时间。 窦安康面露失望,却也没强求:“如此,就当是本宫欠姑娘你一顿饭吧,日后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就过来。” 谢蕴与她道了谢,两人又寒暄几句这才道别离开。 但出了门好一会儿殷稷都没言语,谢蕴侧头看他,就见对方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是生气了? “掐疼了?” 她抬手在殷稷腰间揉了揉,殷稷瞥了她一眼,慢慢握住了她的手:“刚才,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谢蕴手一顿,殷稷刚才的确有些胡闹,但远不到讨人厌的程度,何况—— “你招人喜欢得很呐,怎么会讨厌?但是下次不可以这么明显,有损帝王威严。” 殷稷高兴起来,仿佛是怕谢蕴会跑一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抬眼明目张胆地查看四周:“这周围应该没有人吧?” 蔡添喜叹了口气,得,活了大半辈子,连人都不是了。 他一边腹诽,一边尽职尽责地喊着宫人退下,谢蕴顿时警惕起来。 “青天白日的,你……” “天已经黑了。” 谢蕴看了眼黄澄澄的夕阳,又看看殷稷那越凑越近的大脑袋,连忙抬手去推,却不防备对上了男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短暂的失神之后她轻轻吐了口气,这个时辰,其实也的确算是天黑了…… 她手上的力道逐渐泄了,由着男人越靠越近,细碎的说话声却忽然隔着茂密的草木传了过来,她一个激灵从男色中回神,忙不迭捧住了殷稷近在咫尺的脸。 “怎么……” “嘘,”谢蕴轻声打断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懊恼,美色误人,诚不欺我,殷稷已经够任性妄为的了,她要是再不控制着,往后他们这对帝后的名声不知道会差成什么样,“你别出声。” 她不指望人人称道,可也不能传出纵情声色这种话去,她还是要脸的。 可惜这点廉耻在殷稷这里毫无分量,他脑袋里只剩了一件事,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到嘴的肉就要没了。 他提气就要开口,谢蕴早有所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很是敷衍地在他鼻尖上亲了亲,声音压得很低:“别吵,咱们回去再说。” 殷稷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可看在是谢蕴主动亲他的份上,他还是忍了,但后面坏他事的人…… 他拉着谢蕴转身就走,看见蔡添喜的时候朝他递了个眼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看皇上那张拉得老长的脸,他就猜到了不是好事,当即就吩咐人去查。 却不想两人越走,那说话声竟然就越清晰—— “这尚宫局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岂止不好过啊,我看这言尚宫以后要嫁不出去了。” “说的也是,薛司正再怎么样也是个太监,谁肯要个和太监好过的人?” 谢蕴脚步猛地顿住,这两个内侍,是在编排秀秀? “皇上先回吧,我去趟尚宫局。” 她声音不低,这话一出那嘀咕的两人顿时没了声音,蔡添喜呵斥一声:“乱嚼舌头的狗奴才,还不滚出来!” 许是认出了蔡添喜的声音,知道皇帝真的在外头,两人自草木里钻出来的时候身体都在哆嗦,脸上惨白一片,瞧见殷稷的时候立刻跪了下去,下一瞬腿间就氤氲了一片水渍。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蔡添喜厉声叱骂,薛京生死不明他本就很担心,现在还要听旁人说这种风凉话,他的恼怒可想而知。 殷稷由着他发作,注意力都在谢蕴身上,她说要去看秀秀,刚出了长年殿,又要去尚宫局……谢蕴身边的人怎么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陪着他? 要是只有他一个就好了…… 做到这一点好像并不难,只要他动动手指…… 血色划过脑海,殷稷身体猛地一颤,一片寒意瞬间自脚底升腾,他在想什么? 不能那么做,谢蕴会不高兴的。 他合眼平复心绪,手却忽然被人抓住,谢蕴略有些忧虑地看过来:“是不是冷了?” 殷稷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下头:“让他们送你过去,粮草业已齐全,就差发兵了,我回去为亲征做一下准备。” 谢蕴应了一声,目光却仍旧落在殷稷身上。 “怎么,想让我陪你去?” 虽然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殷稷还是歪解了谢蕴的目光,他私心里很希望谢蕴对他能更有占有欲一些,更依赖一些,可对方并不是那样的性子。 谢蕴果然摇了下头:“只是忽然想起来,好像没看过唐停给你开的方子,你喝药了吗?感觉可好些?” “哪能那么快?”殷稷理了理谢蕴的发丝,虽然不是要粘着他,但也是在意他,他心情勉强维持平和,“且得喝一阵子呢。” 谢蕴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也是,若是寻常血热廖扶伤早就解决了,他既然解决不了,就说明不简单,这种病症想要痊愈是需要时间的。 她不该如此焦急。 “那你去吧,路上当心。” 殷稷揉了揉她的手才走,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谢蕴抬手摁了下心口,刚才她心脏忽然毫无缘由地跳乱了一下,所以才看着殷稷出了神……应该是这心脏还没能和她完全融合的缘故吧。 她收敛了思绪,垂眼看向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内侍:“你们刚才说了尚宫局,那边怎么了?” 两人不敢隐瞒,连忙将知道的都说了,却是薛京生死不明的消息被有心人散播了出来,传到了萧宝宝耳朵里,她一直被秀秀压着,心里早就攒了一口气,抓到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已经带着人去尚宫局找茬去了。 “萧家如今这幅样子,她竟还不消停。” 谢蕴脸色一沉,转身就朝着尚宫局去了。 第644章 秀秀有悔 她到地方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了萧宝宝的声音:“我和你说话呢,你做的首饰不好看,给我重做,你听见了没有?你哑巴了?” 她逐渐气急败坏,“你现在还敢和我嚣张是吧?我告诉你,皇上有新欢了,早就把谢蕴忘了,现在那个阉人又出了事,已经没人能护着你了。你赶紧给我跪下磕头,我还能饶你一命……” 谢蕴眉头深深蹙起,抬脚就要进去。 秀秀毫无情绪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来:“请萧嫔娘娘出去,她太吵了。” 谢蕴动作一顿,下一瞬就瞧见几个尚宫局的女使将萧宝宝推了出来。 这次许是没有殷稷在场,她并没有隐藏本性,一直挥舞着胳膊张牙舞爪,试图吓退那些驱赶自己的宫人,可惜毫无用处,最终被毫不留情地推出了门。 “你们竟然听她的话对我无礼,我可是嫔位!我是主子!” 萧宝宝尖声咆哮,女使们却充耳不闻,将她丢在门外就转身往回走,她爬起来就追了上去,却再次被女使们推了出来,大门还合上了。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她扑在门上哐哐地敲,大约是手被敲疼了,她很快停了手,就站在门外骂人。 “言秀秀,你靠山都没了还敢这么嚣张,现在开门跪下给我磕头,我还能原谅你,你听见了没有?!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出来,我早晚把你另半张脸也划了!” 谢蕴叹了口气,秀秀说得没错,萧宝宝的确是很吵,她幕后那个人既然能制住她,为什么现在不管了?由着她这么出来发疯? 她看了眼蔡添喜,对方会意,用力咳了一声,萧宝宝十分凶悍地叉腰看了过来:“谁啊,敢在……蔡公公?!” 她尾音陡然一变,小跑着凑了过来,抬眼往他周遭看,“你在这里那皇上也来了吗?我……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招人嫌!” 短短一小会儿,她换了三张脸,谢蕴颇有些叹为观止,这萧嫔,还真是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付姑娘奉皇命来尚宫局走动。” 蔡添喜替谢蕴开了口,说话间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免得萧宝宝忽然发疯,弄伤了人。 这原本只是未雨绸缪,却不想萧宝宝在听见皇命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真的变了,她盯着谢蕴看了两眼,满眼都是不甘心:“你明明就是个假的,稷哥哥怎么会看上你?” 谢蕴想着她方才骂秀秀的那些话,眼睛微微一眯,随即陡然笑开:“皇上可不只是看上我的脸,还看上我的蕙质兰心,知书达理,钟灵毓秀,才智过人,尤其是识大体,不会和你一样无事生非,太丢人了。” 萧宝宝眼睛霍得瞪大,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什么好词都往自己身上装? “你你你……” 她抖着手指着谢蕴,很是想反驳,却被气得脑子发蒙,“你”了半天竟一个字都没能想出来,半晌她猛地往前一窜:“不要脸,我咬死你!” 蔡添喜连忙张开胳膊将人拦住,却被红了眼的萧宝宝一口咬在了手上,疼得他嗷一声惨叫,随同的内侍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人拉开。 秀秀听见了动静,带人出来查看,见蔡添喜在她手上受了伤,脸色顿时一沉:“请萧嫔娘娘回昭阳殿!” 宫人们连忙动手,之前对方胡闹的时候碍着身份他们不敢太放肆,可现在蔡添喜都受了伤,他们自然不敢再怠慢。 虽说是奴才,可真要说起来在皇帝眼里的分量,显然是蔡添喜更重,所以这次他们不敢怠慢,立刻将人架起来,就这么举着送她回了昭阳殿。 “你怎么样?” 谢蕴连忙上前去查看蔡添喜的手,好在虽然被咬了,却没有破皮,只是留了个压印而已。 “不妨事,姑娘不需忧虑。” 他扯了扯袖子,遮住了手上的咬痕,看向秀秀的时候却叹了口气:“言尚宫,别多想。” 秀秀眉眼一垂,声音很低:“我知道。” 她虽然没有说别的,但丝丝缕缕的悲哀还是飘散了出来,“我只是后悔,离京前他来见我,问我这次回来能不能跟他出宫,我没有答应。” 她始终很后悔当年太过软弱无能,她明明早就察觉到了谢蕴的不对劲,明明她是知道谢蕴中毒的,可她什么都没做,最后人毒发身亡,她觉得自己也是刽子手。 这些年虽然她将仇恨转移到了萧家身上,可也始终没能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是我对不起他……” 她留在宫里只是想为当年的自己赎罪,却带累了薛京等了她这么久。 谢蕴指尖微微一颤,很想如当年一般将秀秀拢进怀里安慰,可现在她们只是见过几次的熟人而已。 蔡添喜倒是抬起了手,他本就是长辈,神情里都是慈和:“你别多想,那小子能有人盼着也不算委屈,我们这样的人,能找到一个肯契合的,那是多大的运气?” 秀秀始终低着头没言语,谢蕴也没上前打扰,她已经不是当年遇事就慌的小丫头了,她能很好的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解决自己身边的麻烦,已经不需要她再做无谓的担心了。 这是件好事。 她又看了秀秀一眼,抬脚回了乾元宫,一进门就瞧见钟青正往外走,两人走了个照面,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的确还没正经认识过。 “钟将军。” 她微微颔首,算作见礼,她不知道殷稷有没有和对方提过自己是谁,也不好贸然说什么,招呼完便要进去,耳边却忽然响起十分低哑的声音:“谢大小姐,好久不见。” 第645章 解药的藏处 目送钟青离开,谢蕴有些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抬脚进了乾元宫,殷稷正在看丰州的布兵图,这是当初楚镇和朝廷还没反目的时候留下的。 虽说如今楚镇必然会改变习惯布防蛮部,可总能从他以往的风格中窥见几分端倪。 “这是钟青送来的?” 谢蕴开口,殷稷应了一声,转身朝她伸出了手:“伐蛮在即,多钻研一些,就能多几分胜算,只是我毕竟久居京城,此行怕是还要用到谢济。” “皇上只管吩咐,他无有不从。” 殷稷眉梢微微一挑:“无有不从?”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显然还记恨谢济当初撺掇谢蕴离开的事,只是记恨归记恨,半分也不敢发作就是了。 谢蕴一听他这声就知道是小心眼又犯了,却懒得去哄,随手揉了揉他心口就去看那布防图,又想起钟青来:“你告诉他我的身份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倒显得我怠慢了。” “不曾,”殷稷摇头否认,却并不在意,将谢蕴圈进怀里继续去看布防图,“许是他自己认出来的吧,他虽然对你不算熟悉,却很了解我,他一定是知道,除了你我不可能对旁人如此亲近。” 谢蕴被他如此直白的话说得心口发热,不自觉放松了身体,彻底依偎进了殷稷怀里,两人低声商讨着伐蛮的章程,玉春在含章殿那边搜到了东西,本想进去禀报,可一看两人的样子连忙往外头退,谢蕴却仍旧看见了他,起身去了偏殿。 御驾亲征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她也该着手置办了。 殷稷没有拦她,原本他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给谢蕴看的,可现在不行了,有件事他得瞒着。 “找到了吗?” 玉春脸色不大好看,他摇了摇头:“奴才们将含章殿翻了个底朝天,连地面都翻开了一层,可并没有发现解药的痕迹,只找到了这个。” 他将一个木盒子递过去,里头有几封信,没有署名,看不出来处,只从信封的颜色来看,并不是最近的,殷稷猜着这信里头大约有他身上所中之毒的来处,却连碰一下都不愿意:“说说吧。” 玉春连忙开口:“这几封信都是这三年里逆贼陆陆续续送进宫来的,以权势自由为饵,引诱王氏为他们作恶,看样子是王氏特意留下来的做把柄的,古怪就出在那长明灯上。” 果然是灯芯。 “故儿那边唐停可过去了?” “是,小公主如今就住在长年殿,唐姑娘便顺手看了。” “让她来和朕说吧。” 玉春面露尴尬:“这……唐姑娘走了。” 殷稷一顿:“什么?” 他没发过旨意让人离宫吧? “怎么走的?” 玉春越发心虚,头不自觉低了下去:“奴才也不清楚,就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她还说……” 他越说越小声,“她说外头的事有些忙,等忙完了就回来。” 其实唐停还说了自己在外头忙什么,她在京郊的村子里办了个私塾,教导女子读书学医,现在正是学医理的重要时候,她得盯着,当然她提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问问她为皇帝后妃看诊,朝廷是不是得给钱。 玉春当然不敢把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传到皇帝跟前来,做主赏了一百两,银子一到手,人立刻就不见了影子,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给他。 “皇上,虽说她的确有些无礼,可毕竟是付姑娘请进宫来的……” 殷稷靠在椅子上合了下眼睛,心里竟然对唐停能做出这种事来一点都不意外:“罢了,有才者多傲物,朕不与她计较……解药继续找吧,这宫里可能还有王氏的人。” 玉春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殷稷注意到了却并没有要听的意思,只摆了摆手:“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才低叹了一声,玉春的意思他明白,不过是觉得解药可能在小公主身上,可一个孩子藏东西不可能藏得那么严实,除非是被人藏进了她的身体里。 想要验证这个猜测,就得拿那个孩子的命去赌一把,他杀人无数,不介意再多一条,可谢蕴若是知道了,要怎么看他? 还是先试试另一条路吧,反正伐蛮势在必行,说不得不费多少力气就拿到了。 只是事情都赶在了一起,明天的早朝,怕是会很热闹…… 他合眼靠在龙床上,在一片混乱不安的梦境里挣扎着睡了过去,然后在晦暗的天色里等着太阳升起,等早朝的钟声响起时,他已经穿戴好了。 谢蕴开门进来,见他将自己收拾得这般齐整微微一愣:“怎么这么早?夜里就醒了吗?” 殷稷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兴起来伺候自己起身,短暂的怔愣后连忙扯了个谎:“不曾,只是惦记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这才早起了一会儿,别多想。” “只是早起吗?” 殷稷随手扯松了腰带,张着胳膊朝她走了过去,见她的注意力都被自己的腰带吸引了,这才开口,“自然,你说了要我睡足三个时辰,我怎么敢怠慢?倒是你,怎么过来了?” 谢蕴也是知道今天事情繁多,不管是王家还是伐蛮,都不算是小事,她帮不了他,只能在旁处周全一些。 “猜着今天的早朝怕是要拖一阵子,怕你会饿,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先吃了再去吧。” 殷稷越过她的肩膀往外头看了一眼,蔡添喜手里果然提着个小食盒,他既心暖又失望:“一瞧就不是你做的。” “我做的有什么好?不是没煮熟就是做糊了,糖盐还能弄混了,日后你不犯错我就不做了。” 殷稷一呆,不太明白好端端的奖励,怎么就成了犯了错才能吃的惩罚了?那他以后想尝谢蕴的手艺是不是得先做个死? 那什么程度谢蕴才算满意呢? 他眼底闪着灼灼的亮光,看得人不寒而栗,直到用完点心上了龙撵,他也没把那一脸算计给收起来,蔡添喜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皇上,这宫里刚太平,您可千万冷静,别闹幺蛾子。” 殷稷:“……” 这老头说什么呢?他这般日理万机,能有空闹幺蛾子吗? 他嫌弃地扭开头:“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别瞎打听。” 蔡添喜一听就这话就觉得脑仁突突直跳,正想再劝一句,宏德大殿就出现在了眼前,今日是大朝会,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都已经入宫,此时从殿内一路站到了宫门,密密麻麻的有些看不见尽头,可虽然人多,却并无一人敢喧哗,气氛肃穆沉凝得让人呼吸都不敢用力。 以往的大朝会也是这般气氛,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大约是王家出事至今,殷稷一直没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所以这份肃穆里又多了几分不知来处的慌乱。 蔡添喜眼皮子跳了跳,他连忙抬手捂住,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有种今天会出事的预感? 第646章 父亲 銮驾自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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