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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会儿? 他不自觉看向门口,从未如同此刻一般这么热切地期盼着谢蕴进来,然而他等了又等,最后等来的却是钟白的一声呼喊—— “谢姑娘,你去哪啊?你不进去看看皇上吗?” “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 那是谢蕴的声音,尾音却已经听不见了。 她走了,甚至连门都没进来。 殷稷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一点点散了,他慢慢伏在了桌子上,意识被心口连绵不断的痛楚折磨得几近模糊。 谢蕴,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们还没到滇南,还没遇见谢家人,你就又多了一件比我重要的事吗…… 谢蕴心口跳得厉害,一路追着宋夫人往前,刚才她提着食盒到议政厅的时候其实遇见了对方,只是对方并没有理会她,她也不好上前阻拦,只能去找了钟白。 然后她就从钟白嘴里听到了宋夫人此行的目的。 殷稷都做好了被利用的准备,可宋夫人却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母子亲情,她如何能这般冷酷无情? 她当即就丢下食盒朝宋夫人追了上来,她要问问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当年丢下殷稷假死逃脱是逼于无奈,那现在呢? 殷稷贵为皇帝,她想要什么生活不能给她?为什么非要如此冷漠地划清界限? 殷稷对她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她脚下越走越快,终于在长廊上看见了对方的背影,她张嘴就要喊,一道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谢蕴知道这话不是和自己说的,并不想理会,只是出于习惯才看了一眼,却不想这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谢淮安。 她脚步猛地顿住。 宋夫人丝毫没察觉到有人在追自己,更不知道对方追到半路就停下了,她心里记挂着那父子两人,一路上走得很急,等到了宋家宅子才放慢脚步。 里头有高高低低的痛呼声传出来,是大夫正在给宋家父子医治伤口,其实他们伤得并不重,只是动手的人有意教训,伤处都集中在了脸上,所以看起来才格外触目惊心。 宋夫人连忙进了屋子,见宋汉文叫得格外凄惨,忙不迭开口:“大夫,你轻一些。” “都是瘀伤,不揉开就好不了,夫人若是心里不忍就避一避吧。” 宋夫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在这里看着她的确会跟着揪心,可避开又很不放心。 宋平踹了宋汉文一脚:“你嚎什么?把你娘吓到了。” 宋汉文哼唧了一声:“我想喊吗?我疼啊……娘,你看我爹,他都不心疼我。” 萧懿夫人最受不得儿子撒娇,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狠狠瞪了宋平一眼:“你朝他凶什么?他自小体弱,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会疼。” 宋平噎了一下,也不好和母子两人较劲,只能转移话题:“那边怎么说?有没有怪罪的意思啊?” 他心里其实忐忑地厉害,可当着大夫的面却不敢说得太直白,毕竟那是皇帝,如果真的有心对他们下手,他们连骨头都剩不下。 好在宋夫人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他不会计较的,还说会查清楚给咱们一个交代。” 父子两人都松了口气,精神一放松肚子就叫了起来,宋汉文扯了扯宋夫人的袖子:“娘,我想吃你做的蒸饺。” 宋夫人纵容地答应了一声:“好,你等着,娘这就去做。” 她抬脚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剁馅和面,不多时一个个蒸饺就被摆在了蒸笼里,她却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殷稷小时候也喜欢吃这个。 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殷稷的脸来,他说他以为她去龙船,多少都是想看看他的…… 她垂下眼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点愧疚,她其实知道自己对不起那个孩子,可是…… 算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弥补吧。 第260章 龙船不太平 谢蕴没想到谢淮安会如此大胆包天,连龙船都敢混上来。 可不管对方多么不要命,她现在都只能寻个合适的机会好将他送出去。 对方倒是比她冷静,远远的就给她递了个眼色,随后才点头哈腰地朝呵斥他的禁军走了过去:“大人饶命,小人没有鬼鬼祟祟,小人是太守大人的家奴,是被带来抬献礼的,刚才尿急就找地方解决了一下,没想到再回来就找不到人了,劳烦问一句,太守在哪啊?” 大约是他演得太像,禁军没再怀疑,只是不耐烦地指了下地面:“太守早就下船了,你也赶紧下去,这船上都是贵人,冲撞了谁你都要没命!” 谢淮安仿佛被吓到了,忙不迭应声,转身就朝谢蕴走了过来。 “你往哪走呢?”禁军又喊了一声,“下船的路在那边。” “是是是”谢淮安立刻调转了方向,“小人不认路,您多包涵。” 谢蕴立刻抓住机会:“看你也不像是守礼的,船上不少女眷别被你冲撞了,跟我走吧,我刚好要下船。” 谢淮安满脸感激地弯腰道谢:“谢谢姑娘,您真是活菩萨……” 谢蕴仿佛懒得理会他一般,径直抬脚往前走,等离禁军远了一些才压低声音开口:“堂兄冒险上船,是为了什么?” 谢淮安仍旧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跟着她走,话却十分清晰:“有两件事,一件是想要这艘船的图纸,好确保安排上万无一失;另一件是想提醒二姑娘小心,狗皇帝最近不知道做了什么,朝廷里闹得厉害,说不定有人想对他下手。” 谢蕴目光一颤,殷稷最近的确是很忙,莫非是又在谋划从世家手里夺权? 可他不是这么急切的人啊,先前才利用科举舞弊的案子将了世家们一军,现在关系还没能缓和就再次下手的话,很容易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堂兄可还有更详细些的消息?都是哪家异动?想要做什么?龙船上是否有可疑之人?” 谢淮安摇了摇头:“不清楚,但这龙船防范得并不严密,我都能混上来,旁人自然也能。” 谢蕴听得心跳了一下,可她做不了什么,一句话不对付就会暴露谢淮安的存在,找个机会提醒钟白提高警惕吧。 “堂兄尽快下船吧,图纸的事我来想办法。” “有劳二姑娘了,图纸不着急,二姑娘不妨先等一等,这场狗咬狗的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上演,到时候再下手能安全很多。” 他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要是狗皇帝能在这场乱子里遭点罪,也算是报应了,最好是缺条胳膊断条……” “堂兄!”谢蕴忍不住低喝一声,“慎言。” 谢淮安闭了嘴,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声,语气却十分复杂:“没想到这种时候二姑娘你还在维护那个狗皇帝,你要知道,内相他们已经出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您这时候改主意……” “我没有改主意。” 谢蕴开口,脑海里突兀地闪过殷稷孤零零站在甲板上吹风的样子,心口一涩,却在下一瞬摇了摇头强行驱散了那画面,主意已定,多想无益。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凝下来,“堂兄,我很感激你愿意为父亲母亲冒险,但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逾越。” 谢淮安知晓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她,连忙低头认错:“是我言辞无状,日后绝不会再犯,请二姑娘见谅。” 谢蕴摆摆手:“你去吧,若非必要,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是。” 谢淮安沿着阶梯下了船,谢蕴却在船上停下了脚步,谢淮安刚才的话固然不知分寸,可也是给她提了个醒,最近因为萧懿夫人的事她的确对殷稷太上心了。 趁这个机会,冷一冷吧。 她遥遥看了眼议政厅,随即转身往旁处去了。 “人怎么还不来?刚才不是说很快回来吗?” 钟白久等谢蕴不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急得在门外直转圈,蔡添喜原本想劝一句,可一想到自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算了,多说多错,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扭开头想当作看不见,冷不丁却瞧见钟白蛤蟆似的糊在了门上,那架势仿佛是打算用体重将这扇门压塌。 蔡添喜再不能装糊涂:“钟统领,你这样不合适,快下来。” “我又不进去,我就看两眼……你说这么安静,皇上干什么呢?” 蔡添喜哪能知道? 他只知道再这么由着钟白,他怕是饭碗不保。 “不管皇上在做什么你这样都不妥,你快下来。” 他说着伸手去拉他,可他年老体衰,根本不是钟白的对手,纠缠许久都没能把人拽下来。 正拉扯间,碎裂声却忽然从门内传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一时间谁都顾不上规矩体统,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皇上?!” 殷稷靠在椅子上,除了脸色难看些竟然没有什么异常,听见两声嘹亮的呼喊他还安抚了一句:“喝茶没端稳而已,不必慌乱。” 钟白张了张嘴,原本在门外的时候他还有一肚子话,这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头一回知道强颜欢笑这四个字如此糟糕。 反倒是蔡添喜上前一步:“皇上,到午睡的时辰了,您歇一歇吧。” 可殷稷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以前偶尔还会破例,最近却是连晚上都很少睡了,何况是中午。 但对方短暂的沉默过后,竟然答应了。 两人顾不得探寻其中的缘由,连忙上前想着搀扶一把,殷稷谁都没用,自己扶着矮柜一步步去了软榻上。 “半个时辰喊醒朕。” 他的确是很累了,那就睡一觉吧,有什么事都等醒了再说…… 他闭上了眼睛,可身体明明疲惫到了极致,却就是没有睡意,他能清楚的听见钟白和蔡添喜出了门,听见他们被人喊走,听见外头的风声和水流声。 每一丝动静都被无限放大,扰得他不得安宁。 罢了,只是躺一躺应该也可以。 他便仍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直到推门声忽然响起。 满龙船的人,除了谢蕴没有人会不经通传就进来。 殷稷心口一酸:“你总算想起我来了。” 他睁开眼睛,明明心里发涩,眼睛却还是本能地亮了亮,可映入他瞳孔的不是谢蕴那张含笑的脸,而是一把呼啸着朝他刺来的匕首。 第261章 她十六年前就死了 趁着殷稷还在议政厅,谢蕴回了房间翻找龙船的图纸,她记得之前殷稷和她提过,问她有没有哪里想改。 当时她连看都不愿意看对方一眼,自然也没有注意图纸上画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南巡的时候东西被收了起来,按理说应该是被收在房间里了。 她正翻箱倒柜地找,冷不丁房门被敲了两下,她心里一跳,连忙合上了手里正翻找的箱笼:“谁啊?” “姑姑,议政厅那边乱起来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您要不要去看看?” 是玉春的声音。 议政厅乱起来了?莫非是殷稷因为宋夫人的事在生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蔡公公和钟统领都在,应该用不到我。” “可是那边动静不小……” 谢蕴已经开了箱子再次翻找起来,闻言很有些漫不经心:“你师父在,不会有问题,你忙你自己的去吧,没事别来扰我。” 似是听出了她的不在意,玉春没再言语,门外很快就响起了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谢蕴将箱子里的书籍一一翻开,生怕图纸就夹在哪本书里,然而此行带了不少书,她找了半天都没瞧见,一时间颇有些心烦意乱。 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且越走越近,她只当又是玉春,语带不耐:“不是让你别来烦我吗?” 脚步声一顿,片刻后却是蔡添喜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奴也不愿意来打扰姑娘,可是皇上遇刺了。” 谢蕴一愣,猛地拉开了门:“你说什么?” 蔡添喜老脸紧皱,眼底的担忧压都压不住:“皇上刚才在议政厅遇刺,没在要害,刺客虽然抓住了,但皇上担心还有同党,所以让奴才带几个人来看看,说您要是忙完了想过去看看就护送您过去,若是没忙完我们就替您守着门。” 听见没在要害谢蕴松了口气,可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殷稷怎么会觉得他都遇刺了,自己还有心思忙别的呢? “我们去议政厅。” 蔡添喜脸上一喜:“好好好,快跟上,保护好了谢姑娘。” 龙船已经戒严了,到处都燃着火把,禁军密不透风地把守着各个出入口,连岸边都调了当地的巡城卫来护卫,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临近议政厅,气氛越发紧绷,谢蕴还没进门就先看见宫人端着一盆盆的血水来来往往。 她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一时顾不上看路,险些撞在柱子上,蔡添喜连忙扶了她一把:“姑娘小心。” 谢蕴摁了摁心跳越来越乱的胸口,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抬脚进了议政厅。 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殷稷正在昏睡,他的伤口已经被缝合好了,一道狭长的血痕横贯了他大半个胸口,太医正给他包扎,可刚包起来,殷红的血迹就渗透了布料并晕染开来,瞧着越发触目惊心。 谢蕴下意识侧开头,却一眼又看见了桌上放着的刚用完的针线,那细细的一条线上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联想到那东西穿过皮肉,又被拉扯出来的场景。 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抬脚走过去。 “皇上的伤怎么样?” “姑姑放心,虽然伤口狭长,好在不深,休养几日就好了,只是……” 他面露为难,看得谢蕴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廖扶伤左右看了看,瞧见周遭没有旁人,殷稷又还晕着,这才压低声音开口:“皇上身上有旧伤,姑姑是知道的,那伤十分凶险,伤在心脉上是不可能痊愈的,近日又总是劳神太过,加之大悲大痛,这么下去恐会有损寿命。” 谢蕴心脏一颤,有损寿命…… “太医既然知道,想必也是有法子弥补的,该如何做?” 廖扶伤脸色更纠结:“法子说也简单,静养就是,可我说了多次皇上他不听啊,姑姑若是有心,多劝劝皇上吧,这真的不是小事。” 话音落下,他弯腰一礼,唉声叹气地提着药箱出去了。 谢蕴脑子里回想着他的话,许久才将目光落在殷稷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医那番话的缘故,这么看着殷稷,竟真的多了几分脆弱,仿佛真的碰一下就会碎一样。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殷稷。 先前他重伤濒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幅模样呢? 拖着那副身体去她和齐王的大婚之地观礼时,是不是也是这幅模样呢? 她眨了眨眼睛,没敢再想下去,眼见对方嘴唇干裂,连忙拿了帕子沾湿了给他擦了擦,一股懊恼却又涌了上来。 她明明都听到谢淮安说朝廷有异动,说龙船防守不严密,有心人都能混上来,她明明都想着要提醒钟白了,可怎么就没说呢? 殷稷这幅样子,有她的责任。 她轻轻抓住了殷稷的手,无声道:“对不起……” 外头响起说话声,蔡添喜推门进来:“谢姑娘,大人们听说皇上遇刺,想来探望。” 谢蕴混乱的思绪瞬间回笼,眼神冷了下去,这回的行刺绝对和船上的人脱不了关系,哪怕有异动的是京城,哪怕刺客是从京城派出来的,可若没有船上的人接应,怎么就至于如此悄无声息的就寻到了议政厅来? 要知道谢淮安可是都整日盯着龙船的,却仍旧寻不到她的位置,何况他人? “就说皇上伤势严重,太医还在处理,请众位大人们明日再来。” 蔡添喜连忙应声,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被谢蕴喊住了,他转身看过去,就见对方正看着他,目光亮得慑人:“蔡公公,你要看清楚,哪位大人最是从容不迫。” 刺客留下的伤口在要害附近,却不伤及性命,显然对方的目的不是弑君,而是警告。 但这一点旁人不知道,而知道的人大概率参与了其中。 蔡添喜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门,不多时外头就响起说话声,等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蔡添喜才进来,刚要开口谢蕴就摇了摇头:“这是朝政,等皇上醒了公公告诉他吧。” 蔡添喜只好应了一声,却并没有退出去。 谢蕴又给殷稷喂了点参茶,放茶盏的时候才看见他还在:“公公还有事?” 蔡添喜其实也拿不准该不该提,是刚才出去传话的时候顺便听了一耳朵:“仿佛是今天来过的那位宋夫人又来了。” 谢蕴略有些惊讶,可念头一转就想明白了,龙船闹这么大动静,整个扬州都跟着戒严了,宋夫人得到消息也正常,母子连心,她应该也是担心殷稷的。 只是,殷稷想见她吗? 谢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请上来吧……” “不必了。” 殷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竟然赶在这档口醒了。 谢蕴连忙扶了他一把,殷稷顺势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低了下去:“既然她要绝了这份亲缘,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反正在我心里,她十六年前就死了。” 第262章 甘之如饴 殷稷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被宋夫人伤透了心,谢蕴便也没劝,蔡添喜眼见两人都是这幅态度,这才转身退出去传话。 谢蕴端过茶盏,想着再喂殷稷喝两口,一抬眼却瞧见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正紧紧看着外头。 虽然做了决定,可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不然见一见吧?” 她轻声开口,倒不是想劝殷稷原谅宋夫人,只是离着滇南渡越来越近了,她想让殷稷身边多几个亲近的人。 然而殷稷摇了摇头,他脱力似的靠在了床头,目光也收了回来:“她未必是来看我的。” 有了前车之鉴,他已经不大敢自作多情了,比起宋夫人是因为关心而来探望他的,他倒是觉得对方更有可能是担心他一旦受伤,就顾不得宋家父子的事了。 他不想冒这个险,还是不见了。 他抓着谢蕴的手揉了好几下才定下神来:“桌案上有几份紧要的折子,你帮我取过来。” 谢蕴没有动,她又想起了谢淮安的话,殷稷这次遭难极有可能和他最近谋划的事情有关。 对方已经狗急跳墙到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反击,若是继续下去,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来。 太冒险了。 何况太医也说了,殷稷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休养。 “政务再重要也比不过龙体,回京再说好不好?” 殷稷睁眼看过来,眼底闪过一道流光,他喜欢听谢蕴说这种话,虽然她开口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口里比不过龙体重要的事关乎到他们谢家,若是知道了也未必还会再说这种话,但他在这一刻仍旧是高兴的。 这就够了。 他倾身亲了亲谢蕴的额头:“对方狗急跳墙,就证明被戳到了痛楚,这种时候必须要一鼓作气。” “可是……” “没关系,”殷稷打断了谢蕴的话,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含糊却坚决,“这点手段吓不到我。”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一定要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哪怕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也甘之如饴。 谢蕴听不到他的未尽之言,心口却莫名发沉,她还想劝他的,敲门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皇上,刺客审出来了。” 殷稷摩挲了一下谢蕴的唇瓣,他仿佛是想亲下去的,可最后还是克制着起了身:“进来吧。” 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却只是钟白的头,他抻长了脖子转着眼睛到处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是想偷东西。 殷稷额角跳了一下,颇觉丢人:“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滚进来。” 钟白这才推门进来,却是很不服气:“什么叫鬼鬼祟祟?臣这不是怕进来得太急,看见不该看的吗?” 谢蕴:“……” 她有些难以理解钟白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殷稷都受伤了,还能有什么不该看的? 但她还要脸,问不出这种话来,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却是刚关上议政厅的门就听见钟白的惨叫从里头传出来。 “皇皇皇上,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别砸了,哎哟,臣没说什么呀,您这刚遭遇了险境,不得搂搂抱抱……臣不说了,哎哟喂……” 谢蕴听不下去了,抬脚走远了一些,却迎面碰见蔡添喜传完话回来。 她揉了揉脸颊,抬脚迎了上去:“宋夫人走了?可留了什么话?” 蔡添喜摇了摇头:“不曾,她看着像是有什么急事,一听皇上没伤在要害就没再问……奴才还以为她这大老远来一趟,怎么都得纠缠一会儿呢,没想到这就走了。” 他松了口气,谢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对一个母亲而言,有什么事情是比孩子的安危更重要的呢? 旁人轻飘飘说一句不要紧她就信了吗? 怪不得殷稷不愿意让她上船,大约是看出来了这份敷衍。 “罢了,公公回去吧,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蔡添喜应了一声,却跟着谢蕴走了两步,脸上写着欲言又止,谢蕴无奈:“公公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蔡添喜讪讪笑了一声:“这不是先前皇上让查抢夺御赐之物,殴打宋家父子的人是谁吗?奴才查到了端倪,打人的是太守娘舅家的护院,八成和太守脱不了关系,只是还没有证据,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他说这话就是不想查了,他的主子是殷稷,眼下殷稷出了事他自然顾不上旁人了,何况看宋夫人刚才的样子,也不是多关心殷稷的,他自然更懒得费心思。 谢蕴沉默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事也未必要实证,反正皇上只是要给人一个交代,你把你知道的报上去,看皇上安排吧。”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进去传信了,不多时就有圣旨发出来,传召扬州官吏明早觐见。 谢蕴一听就明白殷稷的意思,他想为宋家讨个公道,但又怕惩治了人之后让宋家被人记恨,所以打算另外寻摸一个借口发作。 自己一身的伤痛,还能为宋家思虑如此周全。 谢蕴看着咕噜噜冒泡的药汁无声地叹了口气,殷稷有时候真的很心软。 可这样心软的人,却因为一桩悔婚折磨了她那么多年,可能人和人的分量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第263章 差一点点就看见了 二天一早,太守带着扬州官吏觐见,不过半刻钟就苍白着脸被人拖了出来。 谢蕴没进去,但隔着门板仍旧听见了朝臣的慷慨激昂,面对众人的指责,太守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算有,他也没有胆子和世家对着干,宁肯吃了这个亏。 因为玩忽职守,他被贬为淮州知府,日后应该不会再有起复的可能,仕途算是绝了。 殷稷果然是给了宋家一个很好的交代。 此事一了,龙船下午便起程继续南下,为了安抚当地百姓,殷稷强撑着去了甲板上,他刚一出现百姓们就欢呼了起来,他们对皇帝并没有多少别的感情,但谁都知道一旦皇帝出事,他们都会跟着遭殃。 眼下看着对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龙船上,多少都觉得自己逃过一劫,那欢呼声就真心实意了起来。 殷稷靠在栏杆上,脸上倒是无悲无喜,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人群里,有朝臣和他说话他也没怎么理会。 龙船很快顺着水流出了城,船上的朝臣和命妇逐渐散了,围观的百姓也慢慢没了影子,殷稷却仍旧站在甲板上,孤零零的仿佛一杆长枪。 谢蕴给他披了件衣裳,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咱们走得其实很突然,夫人她未必得到了消息,我们可以再等等” 殷稷目光扫过水面,半晌才摇了摇头:“不用等了,我其实知道她不会来。” 若是真想见他,昨天晚上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既然离开了,昨天之行自然就不是为了见他。 眼下对方想要的他都已经给了,自然连来这里的理由都没了。 他收回目光,牵着谢蕴的手慢慢往回走,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其实这样也好,这么多年我也过来了,现在要是突然多那么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话说的释然,仿佛真的放下了这个血亲,只是这里头究竟有几分可信,便谁都不知道了。 谢蕴没有拆穿,陪着他回了议政厅。 恰好太医来换药,她便进了内间,随手将殷稷换下来的衣物收拾一下,可这一收拾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查找图纸的绝佳机会。 殷稷的房间她已经翻了个七七八八,仍旧没发现图纸的影子,说不定就被送来了议政厅。 她借着收拾衣物的幌子开始四处翻找,只是书里没夹着,箱子盒子里也都没有,床底柜顶更是不见影子,那薄薄的一张纸实在是太容易藏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桌案时顿了顿,会不会东西根本没藏起来,就和那堆折子放在一起? 她虽然来往议政厅数不清多少回,可宫规森严,她看见那些东西会本能地回避,甚至于折子就在眼前她都不会有打开的念头。 可眼下为了寻那张图纸,她不得不去翻找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外头,太医刚换完药,正在包扎伤口,伤口太过狭长,想包起来怎么都要点时间。 她在心里算计着时间,快步走到桌案边抬手就翻了起来,冷不丁瞧见折子最底下压着张纸,有复杂的工笔痕迹隐约透出来,她心里一喜,连忙抬手拿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候外头禁军忽然呵斥了一声:“龙船行进,闲人退避!” 她手一抖,瞬间碰倒了一摞折子,好在她及时回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只有最上面的一本掉了下去,也没有引起很大的动静。 她松了口气,扶正折子后连忙将那张纸打开看了一眼,却只是一张运河图,她心里很失望,随手将图纸放回去这才弯腰去捡那掉落的折子,一眼就瞧见上头写着谢家两个字。 谢家如今已经落魄成这副样子了,朝里还有人惦记着他们? 她心里生了好奇,正想看得仔细一些,外头忽然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谢蕴不敢再看,连忙合上折子走到了一旁的书架上,抬手理了理上头的竹简。 “做什么呢?该用饭了。” 谢蕴镇定自若地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里没有一丝异样:“看着有些乱,就理一理。” 殷稷目光扫过桌案,瞧见折子都合得好好的这才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让他们收拾吧,你每日里要应付那么多命妇已经很辛苦了。” 谢蕴顺势跟了出去:“那待会让玉春收拾……用膳前先让人把药熬上吧。” 殷稷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抗拒:“其实这种皮肉伤喝不喝药都是一个样的。” 可那药最主要的作用还是滋养心脉,殷稷是一定要喝的。 谢蕴便装作没听见,自顾自让人下去熬药了,殷稷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什么,大约还是不想喝的,但谢蕴端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只是喝完之后眉头一直拧着。 这药里党参的分量重一些,熬出来就比旁的药都要苦,殷稷每次喝完都要缓上好一会儿。 好在谢蕴这次早有准备,接过药碗就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嘴里苦味缓解了,殷稷却愣住了,抬眼看着她怔了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谢蕴有些茫然:“怎么了?” 殷稷这才回神,慢慢摇了下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幼年往事,不提也罢。” 幼年往事,想必又是和宋夫人有关。 谢蕴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勾起殷稷的伤心事。 好在钟白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什么人?再靠近龙船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明明离得不算近,这声厉喝却仍旧闷雷一样炸响在两人耳边,喊的人倒是一无所觉,仍旧在喋喋不休:“不让你靠近你听不懂?你信不信我一把鱼叉把你这小破船捅穿?哎呀,敢无视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给我等着……” 殷稷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想把他毒哑了。” 谢蕴失笑,她其实看得出来,殷稷并不讨厌钟白的废话连篇,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我出去看看吧。” “让钟白自己去折腾,船上说不定还有贼人,你别一个人乱走。” 谢蕴还要再说,钟白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门,他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却并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这么失礼的时候很少见。 而他却只顾着喘气,好半晌都没说话,谢蕴不得不问了一句:“钟统领,怎么了?” “夫人,”钟白抖着手指着外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打着颤,“夫人追上来了!” 第264章 有些人我不是非要不可 谢蕴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夫人是宋夫人,心里有些欣慰,母子连心,她到底也没有那么绝情。 她扭头看向殷稷,对方已经站了起来,神色虽然没有太大变化,可隐在袖间的手却紧紧攥着。 “你说谁?” “夫人啊,她一定是觉得自己之前做得不对,来解释来了。” 殷稷却沉默下去,他仿佛在顾虑什么,眉宇间透着一丝犹豫。 “皇上去见见吧,”谢蕴劝了一句,“来都来了,总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殷稷似是被这句话说服了,抬脚就往外去。 谢蕴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劝殷稷也会去的,钟白都按捺不住替他高兴了,何况他自己呢? 然而走了的人却又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嘱咐她:“让钟白送你回去,船上不太平,别一个人走。” 谢蕴刚要拒绝,钟白已经声音嘹亮地答应了下来,谢蕴嘴边的那句不用被迫咽了回去。 罢了,回去就回去吧,再搜一搜那个房间也好。 她带着钟白往楼上走,一路上对方都龇着牙在笑,看得她心情也好了起来,如果殷稷能和宋夫人冰释前嫌,那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她走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牵挂。 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回房间后没多久竟然真的找到了图纸,东西被压在箱子底下,大概是她之前翻找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又被压住了,现在一挪动箱子才看见。 她看着那张图纸,高兴只维持了一瞬就散了,反倒离开的感觉忽然间真实起来,真的要走了啊…… 她怔怔出了会神,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响起,震得船板都颤了颤,她被惊动,随手将图纸收进装着银票的花瓶里,开门走了出去:“玉春,怎么了?” 玉春胆战心惊地看着底下:“好像是皇上在发脾气,刚才还喊了一声呢。” 谢蕴一愣,殷稷发脾气?刚才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宋夫人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再说一遍。” 殷稷铁青着脸看着宋夫人,大手死死箍着桌沿,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可怖。 宋夫人垂下眼睛,不安地扯了下衣角,声音虽低却仍旧清晰可闻:“宋家最近出了很多事,粮店被砸了,汉文的解元名头也被取消了,若不是你来了这里,这些不会发生的……” 她说着逐渐有了底气:“旁地就算了,汉文的功名有多难你根本不知道,说起来终究是你对不起他,你现在是皇帝,给他个……”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宋夫人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殷稷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指节瞬间被血色染红,他神情狰狞:“我什么都不会给他!” 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模糊:“若是他的功名被夺有冤情,你们大可以去告,知府上头有太守,太守上头有刺史,若是全都沆瀣一气,你们也可以去京城,去敲登闻鼓,但求我,休想。” 他垂眼死死盯着宋夫人:“你乘船追上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是吗?” 宋夫人被看得低下了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也是来看你的……” “可你从进门开始,就没看过我一眼!” 殷稷呼吸急促,抬手摁住紧绷的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的胸膛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胸腔却仍旧起伏的越来越剧烈,才被处理过没多久的伤口也尖锐地疼了起来。 宋夫人看出来他的愤怒,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来打听过,有位公公说你不要紧……” 殷稷怒极而笑,不要紧? 是,他是不要紧,可再也不要紧也是挨了刀子流了血的,他难道不会疼吗? 你都到龙船了,多问几句都不可以吗? 他越发喘不上气来,已经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把话撂这,我绝对不会为他们开特例,你想都别想。” 宋夫人却犹豫着不肯走,殷稷终究没能做到撵人,只好背转过身去平复自己的情绪。 半晌,宋夫人终于再次开口:“阿稷。” 殷稷心口狠狠一颤,这个名字原来她还记得…… 他心口陡然软下去,这个人毕竟生养他到十岁…… “你就当是替我补偿汉文吧,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当初我流落到江南来,是他们父子收留了我,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可为了能让我吃饱饭,那么小的孩子都把口粮省了一半下来,以至于现在身体都不好,我欠他的……你就当是帮我还他的,好吗?” 殷稷刚刚泛起涟漪的心再次冷硬下去。 一而再地来见他是为了旁人,那般温柔地喊他也是为了旁人…… 他刚才在想什么?竟然还会心软。 太可笑了。 他转身看着宋夫人,目光宛若冰渣:“宋汉文吃不饱饭的时候你心疼,那我呢?我吃不饱饭的时候你管过吗?” 宋夫人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你别胡闹,你在萧家怎么可能吃不饱饭?你不要为了赌气就撒谎……” 殷稷被这一句话堵得心口发疼,你凭什么觉得萧家会对我好? 就凭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就凭你这个抛下我一走了之的母亲? 他再说不出话来,扶着椅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那是你欠的,不是我欠的,我不管。” 宋夫人还要再说什么,殷稷高声打断了她:“蔡添喜,送她出去,再也不要让她上船!” 宋夫人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如此狠心待我?” 殷稷终于撑不住低吼出声:“不是你先不认我的吗?” 他摁着心口一字一顿道:“你不认我,我凭什么还要认你?有些人我不是非要不可。” 宋夫人愣住了:“阿稷,你不要胡……” 殷稷抬手,慢慢打断了她的话:“宋夫人,下次别再直呼朕的名讳了,会牵连你家人的。” 宋夫人僵住,眼见殷稷径直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她心里陡然一慌,这是她的亲生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割舍不断的关系。 所以不管是弱冠礼上的驱逐,龙船上的胁迫还是刚才的哀求,她知道有些过分,可却从来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阿稷,母亲不是那个意思……” 第265章 我只有过你 谢蕴有些坐立难安,很想下去看看那母子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又怕自己这个外人在,有些话他们反而不好开口。 她思来想去拿不准主意,正为难间房门忽然被推开,殷稷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狰狞,进了门也不看人,发了疯似的径直去翻箱子,谢蕴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要找什么?” “东西呢?她留下的东西呢?!” 谢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懿夫人的“遗物”。 “在这里,我怕弄丢就都锁在这个箱子里了。” 她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那双做工奇差无比的小鞋子映入眼帘,殷稷一改之前的珍惜模样,抓起来就朝窗边走过去,推开窗户的瞬间他将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谢蕴吃了一惊,想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鞋子轻便,虽然被砸进了水面,却不过片刻就又浮了上来,远远地变成了两个黑点。 谢蕴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殷稷,心里的惊讶困惑消了下去,只剩了一点遗憾,看来母子两人谈得并不好。 她抬手轻轻顺着殷稷的后心,语气柔软:“好受些了吗?” 殷稷靠在墙上闭了下眼睛:“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谢蕴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盲目劝慰,只好搂住他的腰,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后背。 可越是这样的安抚越让人撑不住,殷稷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谢蕴……” 他低低喊了一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藏着千万般情绪,喊得谢蕴心口发颤。 她轻轻应了一声。 殷稷便又喊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这么喊一喊,所有的难过就都没了。 谢蕴环住他的脖子,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明月高悬,水流平缓。 许是气氛太过静谧,一炷香的功夫殷稷便平复了下来,谢蕴这才松开手,却愕然发现殷稷胸前殷红一片,伤口裂开了。 “你快坐下,我去找太医来看看。” 她说着将殷稷摁坐在椅子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怎么了?” 谢蕴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殷稷,却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先前找到龙船图纸的箱子,他身上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已经再次沉郁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让人觉得压抑。 谢蕴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殷稷该不会知道她拿到图纸了吧?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那图纸……那图纸难道是他特意藏在箱子底下的? 谢蕴心跳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衣袖,隐约觉得事实大约是如此,可殷稷为什么要藏龙船的图纸? 他是猜到了自己要偷吗? 她心口发沉,不自觉开始盘算待会要如何应对殷稷的询问。 然而殷稷看了那箱子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再次抱进了怀里,声音发哑:“谢蕴,我想要你。” 谢蕴控制不住的一僵,他没想到殷稷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如果早知道,她宁愿主动提起图纸的事。 那天晚上殷稷那短短的两句话几个字,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连回忆一次都要让她难堪的无地自容。 “殷稷,你累了……” “我想要你。” 殷稷抬眼看过来,里面却意外地没有情欲,有的只是遮都遮不住的不安和渴求。 谢蕴指尖发凉,她花了很久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手捧住了男人的脸,哑声道:“殷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求欢?” 殷稷一愣,仿佛是被问住了。 谢蕴掰开他的手,心口一片空茫。 她其实已经不知道殷稷对萧宝宝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兴许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情爱,但也无关紧要了,当那天“宝宝”两个字从殷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皇上休息吧,奴婢今天去外头睡。” 她转身就往外走,后背却骤然被一个热烫的怀抱拥住,殷稷紧紧抱住她,声音急切:“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谢蕴垂下眼睛,心里毫无波澜,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呢? 殷稷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更紧地抱住了她:“那天晚上我也知道是你。” 谢蕴一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殷稷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我是恼你不让我碰才故意说了萧宝宝的名字来气你,我没有认错人。” 有那么一瞬间谢蕴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殷稷:“你说来气我的?你拿这种事来气我?” 殷稷的怀抱忽然间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她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想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那些扎在她心口,让她鲜血淋漓的刀子,只是殷稷的一时意气? 这算什么?她算什么? 荒谬,太荒谬了! “放开我!” 殷稷不敢听,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放手,他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是谢蕴,我没有认错你,从来都没有。” 有什么用?! 你凭什么觉得这么解释我就可以放弃?! 我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那些过往,想让自己忘了,想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最后这些日子了,为什么非要提起来?为什么非要再给我一刀?! “你放手!” 殷稷仍旧不肯听,谢蕴情急之下狠狠推了他一把,触手却是一片湿润,她动作陡然僵住,被殷稷胸前的伤殷红刺得扭开了头。 殷稷却仿佛不知疼痛,再次缠了上来:“谢蕴,以前的事我无话可说,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没有嫌弃过你,从来都没有。” 谢蕴不想给他任何回应,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荒唐至极的梦,荒唐到她都觉得自己可悲。 她踉跄一步坐在了椅子上,半张脸都埋在了掌心里:“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皇上自己选。” 殷稷僵了一下,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可坚持留下只让谢蕴更难堪,所以犹豫过后他还是往外走了,到了门口他才顿住脚步:“谢蕴,当初我许过你的事,我没忘,有在守。” 许诺? 谢蕴有些恍惚,许久之后才想起来六年前他们定下婚事的时候,殷稷是写过一封信给她的。 他在信里写,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蕴笑出来,却是又苦又涩:“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你只在安康那里就呆了足有七天……” “我没动她。” 殷稷快步折返回来:“我只是在替窦兢照料她,什么都没做,你可以写信去问她。” 谢蕴目光微颤,嘴唇几次开合却没能说出话来。 殷稷却仍旧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字一顿道:“我谁都没有碰,我只有过你。” 第266章 明天 殷稷入睡前紧紧拥住了谢蕴,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谢蕴不大舒服,却一声没吭,反正殷稷抱不了多久的。 夜色刚过半,殷稷果然就松了手,他轻手轻脚起身下地,往议政厅去了,等门合上谢蕴才睁开眼睛,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垂眼看着殷稷睡过的地方,怔了很久才再次闭上眼睛,她想了很久还是信了殷稷的话,以她对对方的了解,没做到的事情他不会拿出来说。 要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身为一个皇帝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能说是有心那么简单了,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仍旧没有改主意,且不说谢家的谋划已经展开,该动用的人手也都已经到位,这种时候她反悔,会让她的亲眷陷入十分糟糕的境地,就算没有这些缘故,她也不会改变想法。 情爱不能当饭吃,殷稷迟早会需要一个皇后,一群子嗣,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就会回到之前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但这份担忧她没有透漏分毫,只是更加珍惜她和殷稷之间所剩不多的日子,事实上,她想说也没有机会。 扬州的刺杀只是个开始,从那之后龙船就开始遇见各种各样古怪的事情。 到无锡的时候龙船无缘无故漏了水,到苏州的时候周遭的鱼都翻了白肚皮,等到了杭州的时候,桅杆众目睽睽之下就断了。 因着怪事频发,一时间流言四起,就算谢蕴没有刻意去打听朝政也仍旧听到了一些消息,仿佛是殷稷现在做的事有损先皇英名,触怒了祖宗,龙船遭遇的怪事都是祖宗的警告。 殷稷越发忙碌,几乎整日长在议政厅。 可即便他如此勤勉,也想尽了办法想要平息流言,可朝臣中却仍旧有人抓住机会,借此生事,在议政厅里当众开口,要殷稷颁下罪己诏,并前往皇陵亲自向先皇请罪。 虽然当时进谏之人被众人驳斥,可此事一出,殷稷帝王的威严还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和危机。 倘若任由事态发展,一旦到了百姓都觉得皇帝不孝的地步,他的皇位如何坐得稳? 殷稷显然预见了这样的后果,精神肉眼可见的紧绷,几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态度却十分坚决,莫说松口,甚至连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这让船上的气氛越发凝滞。 日子难过到连蔡添喜这样的人都撑不下去了,他一向是比谢蕴更忌讳插手朝政的,这次却忍不住来寻了谢蕴,明里暗里求她去劝劝殷稷。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做事不能着急,总有机会的,您说是不是?” 谢蕴没有应声,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该劝一劝殷稷,要他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可对方如此想要做一件事,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若是自己这时候去劝他,岂不是相当于站在了殷稷的对立面? 她不愿意做这种事。 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去了一趟议政厅。 里头的折子散落了一地,殷稷却连看都没有要看的意思,谢蕴明白,那些都是进谏请他收手的。 她心口发堵,只是看着这些雪花似的折子她都感觉到了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殷稷身在其中,感受会有多糟糕?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宁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去做呢? 真的值得吗? 谢蕴张了张嘴,犹豫许久还是没能问出来,最后只好弯腰收拾了一下已经无处落脚的地面。 “别扰朕。” 殷稷头也不抬,大概之前有过很激烈的争吵,他嗓子嘶哑得厉害,谢蕴兑了碗枇杷膏送过来这才退出去,可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眼看着殷稷干咳了好几声都没去喝那碗枇杷水,这才折返回去。 “皇上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不渴,下……” 殷稷话一顿,猛地抬头看过来:“是你啊,什么时候来的?” 谢蕴没言语,只将水碗往他手边推了推,殷稷仿佛这才察觉到嗓子不舒服,抬手揉了揉咽喉,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最近有点忙,冷落你了,你喊着几个命妇下去走走吧,杭州应该有很多不错的风景。” 谢蕴目光落在他乌青的眼底上,挣扎许久还是开了口:“不然,算了吧,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徐徐图之,方为大计。” 殷稷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原本就干裂的唇瓣瞬间就裂开了一道血口子,血丝渗出来,看得谢蕴都疼了。 她抓住了殷稷的手,犹豫过后还是弯腰亲了上去。 “我唇上有口脂,没有颜色的。” 殷稷抱着她,闷闷地笑起来,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即便携裹着疲惫和憔悴的外衣,却仍旧愉悦的戳人心口。 “谢蕴,等事情了了,我想做一辈子登徒子。” 谢蕴没把这样的玩笑话当真,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再劝劝他。 殷稷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看着他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出于关心才来劝我,但不用,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 殷稷应了一声,指腹慢慢拂过谢蕴脸颊,道理他的确懂,可这块豆腐不一样,就算会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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