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 “大人。” 她颤颤喊了一声,连忙下了马车,明知道夜色这么暗淡祁砚不可能看清楚她,可还是无意识地理了理衣裳和头发。 祁砚很快携裹着一身凉气走近,井若云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身体紧张得有些发颤,更多的却是高兴,因为祁砚得很少会注意到她,只有在他思念那位画像上的谢姑娘的时候,才会远远的看她,含糊地喊她的名字,阿云。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靠太近,他说,靠近了她就不像了。 井若云无数次想过,她又不是,怎么可能像呢? 就连她的名字都是假的呀,她不叫井若云,更不叫阿云。 但那些话却一次都没有说出来过,因为她清楚,一旦说出来,她可能就没办法留在祁砚身边了,虽然那座宅子里并没有人喜欢她,可毕竟也算是个家。 可这次不一样,她是以自己的身份站在祁砚面前的,在看她的时候祁砚也清楚的知道她是谁,这是第一次,足够她高兴。 “这么冷,大人有没有受凉?可要回车上休息一番?” “不用了,”祁砚低声开口,他似是对要说的话有些紧张,咳了一声才再次开口,“时辰不早了,我有些话早说完早休息吧。” 井若云心里的高兴因为这句话顿时变成了紧张,她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低低应了一声。 祁砚却又没了言语,似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井若云的心脏在这无声的安静里绷得很紧,几乎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按捺不住开了口:“大人说吧,怎么说都好。” 被这么催了一句,祁砚也不再犹豫,可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尴尬:“我是想说……你,你……” 祁砚也结巴了起来,大约是觉得自己这般太过优柔,他用力咳了一声,话终于说得顺畅了起来:“你最近和钟将军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果然是这件事。 井若云心跳如擂鼓,她并不在意祁砚话里的质问,因为这背后显露的是在意,只要有这个意思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她强压下心里的欢喜,故作镇定道:“若是大人不喜欢,我日后会离他远一些。” 祁砚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如此就好,钟将军是国之栋梁,眼下伐蛮在即,诸多事情要他处理,不能因为你再分神。” 井若云一滞,满腔的欢喜陡然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彻,她怔怔看着祁砚:“大人不让我和钟大哥亲近,是怕我耽误他的正事?” 祁砚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是这个原因吗? 他扪心自问,可一时之间竟得不出答案,可随即就强行将这份犹豫压了下去。 大局为重,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然呢?”他沉声开口,“伐蛮不是小事,我知道你的那点心思,可你不该占用旁人的时间,更不该拿别人来做幌子,我不是已经许诺你回去后会和你完婚吗?为什么还要耍这种把戏?” 把戏…… 井若云心口凉得发疼,她没有解释这法子是谢蕴出的,也没有解释在和钟青的相处上,她从来没有主动过,只是抬眼看着祁砚,哑声问他:“所以大人看见我和钟大哥亲近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是吗?” 祁砚想着当时心里的憋闷,似乎也不是没有感觉。 可他不能承认,若是让井若云知道这法子有用,日后再这么折腾,他哪有心思理会?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并没有注意到你们。” 他沉声开口,头却扭开了,只是黑夜中井若云并没注意,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隔了很久才呢喃似的低语了一声:“连看都懒得看么……” 祁砚心里莫名的烦躁和憋闷,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就是不舒服。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先走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转身要走,速度却很慢,以他对井若云的了解,她应该是要喊住他再问些什么的,可这次直到走出去很远,身后都没有声音响起,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井若云还站在原地。 夜风越发凛冽,祁砚攥了下发凉的手指,想起来井若云的风寒还没好,张了张嘴想让她回马车里去,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那么大一个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却不知道井若云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一直看着他和黑夜融为一体才收回去,慢慢靠着马车蹲了下去。 “自作多情了……” 她抱住胳膊蜷缩起身体,之前的高兴和期待这一刻都仿佛变成了笑话,她竟然还跑去找人家付姑娘给她挑胭脂……太丢人了。 她用力扯了下嘴角,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思绪逐渐空茫。 耳边却忽然响起脚步声,她没有理会,仍旧仰头看天,对方却很不识趣地弯腰挡住了她的视线,井若云的目光不得不聚焦,却在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瞳孔一缩:“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685章 她就是谢蕴 人走后,井若云彻底坐在了地上,靠着马车久久没有回神,只剩了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肩上忽然一暖,有人给她披了件外袍。 “别坐在这里,容易着凉。” 谢蕴温和的声音响起来,井若云侧头看去,夜色遮掩下,她一双眼睛情绪十分复杂,可片刻后却毫不客气地一抬手,将半蹲在她身边的谢蕴狠狠推倒在了地上,腾地站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尖声吵嚷起来,周遭不管是将士还是朝臣家眷都被这声音惊动,连銮驾那边都有人下来查看情况,井若云却仿佛是气疯了一样,将身上的衣裳拽下来,狠狠扔在了谢蕴身上。 “你知道大人不吃这一套,所以故意怂恿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他更讨厌我,等我们闹翻了你就可以和大人在一起了是吧?!” 她越说越大声,仿佛要将满腔的委屈和愤恨都发泄出来。 谢蕴实在没想到井若云会忽然动手,态度还这般恶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摸着擦疼了的胳膊坐了起来,周遭陆续有人围了过来,一人快步走近将她扶了起来,语气焦急:“你没事吧?” 是祁砚。 谢蕴连忙侧开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劳大人忧心,我没事。” 祁砚面露黯然,耳边却再次响起井若云尖锐的指责:“你还在装模作样,你明明就是假好心,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付粟粟,你就是个……” “住口!” 祁砚厉声呵斥着打断了她的话,斯文俊秀的脸上满是怒意:“井若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怎么会是那种人?” 井若云似是被这话伤到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护着她是吗?你明明说了回去后要和我完婚,可你现在却护着她!” 祁砚脸色阴沉,井若云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她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惊动皇帝,说不定是会出人命的。 “我让你住口听不懂吗?!回你的马车上去。” 井若云没动,祁砚气得一抖,上前就要将她撵回马车上,可唱喏声却在身后响起:“皇上到~~” 人群连忙让开了一条路,殷稷大步走了进来,祁砚脸色一变,连忙俯身见礼。 殷稷却是谁都不管,见谢蕴也掺和其中,二话不说就将人圈进了怀里:“谁欺负你了?” 谢蕴看了井若云两眼才摇了摇头:“一点误会,皇上让人散了吧。”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井若云不像是会因为目的没达成就迁怒甚至怨恨旁人的人,可这次出征以来她对自己的态度都不好,甚至几次都是在有意找茬,这实在是不像她的性格。 莫非是,不想被人错认,成为替罪羊? 倒也说得通,但不管是不是,这种小矛盾都不至于闹腾起来,没得给人看笑话。 “你还装!”井若云却仿佛再次被激怒了,竟然完全不顾及那么多人在场,怒气冲冲道,“我告诉你,我和你没完,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你给我等着。” 祁砚的脸色彻底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就走:“我让你闭嘴,滚回马车上去反省!” 他试图将人送回马车上去,前路却被蔡添喜挡住,一向和蔼慈善的老人家此时面色发冷:“祁大人,皇上在这里呢,请您留步。” 祁砚一僵,连忙扭头朝殷稷看了过去,就见那人脸色虽然平淡,一双眼睛却饱含戾气,仿佛下一瞬就会下令将井若云剥皮拆骨。 他后心发凉,下意识将人挡在了身后:“皇上息怒,她无心……” “祁卿,”殷稷淡淡开口,手轻轻抓着谢蕴受了伤的那只胳膊,免得被旁人磕碰到,动作那么温柔,语气却仿佛来自九幽般森冷,“朕的宝贝被人这般威胁,朕怎么可能放过她?” 祁砚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蔡添喜却打断了他:“祁大人,受伤的可是付姑娘啊,你确定要包庇这个行凶的人吗?” 祁砚一僵,因为急切而混乱的思绪陡然清醒过来,是啊,井若云弄伤的可是谢蕴,他刚才在想什么?竟然想要包庇她? 他回头看了井若云一眼,对方正垂着眼睛,看着两人抓在一起的手,神情是他看不懂的复杂。 “闪开。” 殷稷再次开口,祁砚看着自己掌心里的那只手,迟迟没能做出决定。 井若云还是看着他,却没了方才的歇斯底里,安静得像是每次深夜他回家时,那个乖乖等在桌旁的影子。 那只手怎么都松不开了,脑海却陡然清明起来,他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连忙开口:“皇上,臣并非有意包庇,而是她此行还有旁的用处,还请您三思。” 这句话暗示意味太过明显,旁人听不懂,殷稷却听明白了,他眼底神情变幻一瞬,到底是谢蕴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锁起来,别再让朕看见她。” 祁砚松了口气,连忙将人拽上马车,这会儿井若云却安静了,顺从地进了车厢,直到车门被上锁,她都没再说一个字。 祁砚站在车外,轻轻松了口气,没发展到出人命的地步就好,关几天就关几天吧。 他看了眼车厢,犹豫很久还是没有理会,这次井若云的确太胡闹了,让她自己反省反省吧。 脚步声很快走远,井若云缩在车脚,抖着肩膀捂住了脸颊。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熟悉的声音自车门外传进来,井若云浑身一颤,脸色瞬间苍白,苏青桃,刚才见完她之后,对方竟然没走。 “不用这么惊讶,”苏青桃笑了一声,“都知道你得罪了皇帝,没有人愿意给你赶车,所以我一说你的车夫就把差事给我了。” 井若云指尖冰凉,紧紧抠住了车厢:“你现在找我也没用,我都被关起来了,什么都做不了。” “你会有机会的。” 苏青桃还是笑,却笑得井若云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 “姐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动她,”苏青桃却避而不谈,说起了旁地,“你不会忘了吧,你看上的那个男人,一直拿你当她的替身,还送你进宫替她挡灾,刚才若是你没有这点用处,怕是那个祁大人会亲自动手砍了你,你都不恨她吗?” 井若云心口生疼,却还是摇了摇头:“……亏欠我的是大人,他说了以后会弥补我,和付姑娘无关,她和我们一样,也是可怜人……” “一样?” 苏青桃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起来,笑得车厢都在抖,“我的傻姐姐呀,祁砚不说你就真的没感觉到吗?她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她就是这些男人们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啊。” 井若云愣住,片刻后瞳孔骤然一缩:“你是说,她就是谢蕴?” 她就是祁砚画里的那个人? 第686章 没把你当人看 谢蕴眼皮子突突直跳,殷稷给她处理完胳膊上的伤,一抬眼就瞧见她正摁着眼皮。 “怎么了?” 谢蕴蹙了下眉头:“心里有点不安宁,总觉得会出点事。” 虽然预感做不得真,可为了让谢蕴安心,殷稷还是又做了一番安排,等营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他才将人拢进怀里,一下一下十分规律地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我在,睡吧。” 谢蕴在他怀里拱了拱,虽然合上了眼睛,却仍旧有些不安宁,脑子里总是想着方才井若云的样子,她当真只是想借此机会和她撇清关系吗? 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睡得很不安稳,等外头混乱起来的时候,她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刚要起身查看,殷稷就坐了起来:“外头怎么了?” 钟青连忙隔着帐子喊了一声:“粮草起火了,怕是有古怪,皇上当心。” 殷稷看了谢蕴一眼,见她已经醒了便抓过衣裳给她披好:“先起身吧,待会跟紧我。” 谢蕴应了一声,混乱的时候皇帝身边最安全,可等两人收拾好自己的时候外头的乱子却已经平息了,因为看守还算警惕,所以火烧起来没多久就被扑灭了,只损毁了一车粮草,但出于谨慎,钟青还是搜查了营地,等事情平息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说是火头军埋的灶没处理好,火星子被吹出来点燃了粮草。” 钟青风尘仆仆地来禀报,殷稷蹙了下眉头:“确定吗?” “天干物燥,的确容易起火,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钟青开口,虽说他也觉得蹊跷,可也排除不了意外的可能,殷稷没再多言,钟青不是个马虎的性子,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是没找到更多东西。 “加强巡防。” 钟青答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安排,可殷稷却是越想越不放心,只是意外还好,万一不是呢? 会不会是楚镇和殷时已经准备动手了? 对方这次的火没放起来,那人手一定不会多,可如果目的并不是军队,而是人呢? 他看着谢蕴脸色变幻不定,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喊了玉春:“去把井若云带过来。” 不管是不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反正出事的时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一些。 玉春应了一声匆匆就去了,后面马车里,井若云也感觉到了队伍里的慌乱,她打开车窗想问一问情况,可惜一个招了皇帝憎恨的人没有人愿意理会,所以她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就在她试图在人群里找祁砚的时候,车门被推开了,内侍打扮的苏青桃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井若云瞥了她一眼,迟疑片刻没有言语。 苏青桃扯了下嘴角:“怎么?还没接受啊?虽然你们的确长得差不多模样,可人家就是比你幸运,你求而不得的东西人家弃如敝履,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所以我才说,你该恨她。” 井若云仍旧不说话,苏青桃将馒头递过来,她才一把拍开了那只手:“我不吃。” 她并没有用多少力,苏青桃却是浑身一颤,额头上有冷汗冒了出来。 井若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往前挪了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袖子撸了上去。 箭矢留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 她满脸都是惊讶,昨天她并没有听见抓刺客的喊声,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伤有个几天了,不是昨天留下的。 “你不是随驾来的,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苏青桃用力拽回了自己的手,将袖子放了下来,虽然被拆穿了却也没有恼怒,只是冷笑了一声:“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让外头的人听见了,我们一起死,到时候还可以把你的祁大人也咬出来。” “你……” 井若云被她气得瞪圆了眼睛,却还是压低了声音:“京里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藏得很好吗?怎么会受伤?” “这些和你无关。” 苏青桃不想多谈这件事,却在心里念了一遍言秀秀三个字,是她小瞧了这位尚宫大人,才会栽了这个跟头,连主子爷交代的差事也搞砸了,但是没关系,她还可以将功补过,机会就在井若云身上。 “姐姐,我再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人的命关我们什么事?自己活下去才最重要。” 井若云又没了言语,苏青桃一哂,又是这样,一说正经事就装哑巴。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设好了局再推她一把。 随着念头落下,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她微微一笑,朝井若云眨了下眼睛,带着几分俏皮:“姐姐,我猜是来请你去銮驾的。” 井若云一愣,还不等说什么,苏青桃已经钻出了马车,然后给车门上了锁,不多时玉春的声音就在外头响了起来:“皇上传召井姑娘去龙撵觐见。” 一句话印证了苏青桃方才的话,也让井若云明白了前因后果。 昨天的那场火并不是苏青桃做事失败,而是她本就没打算真的烧多大的火,她只是笃定皇帝太过在乎谢蕴,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算准了他为了以防万一,会把自己这个替死鬼拉过去。 “姐姐,你看见了吗?”苏青桃轻叹一声,她声音极小,被马车赶路的动静一遮掩,几乎要听不见,可因为他们只隔着一层车门,所以井若云还是听清了,“他们是真的没把你当人看,这样的人,你还下不去手吗?” 井若云低头看着地上滚落的馒头,半晌才捡起来,指尖深深掐了进去。 “我听你的。” 第687章 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马车很快停在龙撵旁,井若云被缚好双手下了马车,苏青桃扶了她一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各自垂下了眼睛。 “你驾着车跟在后头吧。” 玉春开口,将苏青桃撵走了,只剩了井若云一个人。 “进去吧。” 他冷冷开口,主子的喜恶就是奴才的喜恶,原本他们对井若云虽然心里不喜可面上还能勉强维持平和,可现在殷稷明显露出了杀意,他便连这点平和都不愿意维持了。 井若云对旁人的善意从不苛求,虽然这幅样子上车并不容易,可她也没有半分求助的意思,十分费力地爬了上去。 龙撵里殷稷正在翻看以往楚镇的战报,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由着人跪在地上,玉春知道他不待见井若云,也没有通传,垂手立在了门边。 井若云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腕,那绳子绑得紧,她这一动便几乎要将皮肤磨破,尖锐的刺痛涌上来,血迹也若隐若现,她克制住了动作,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头才一声轻响,是殷稷合上了战报。 “朕先前放过你一次。” 男人的声音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仿佛全然没了人类该有的情绪,听得人心口发凉。 井若云指尖颤了颤,极轻地点了下头:“我记得皇上的恩情……” “朕不需要你记得,提起这个只是想告诉你,这次你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若是你敢伤她分毫,朕会将你挫骨扬灰。”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井若云很清楚殷稷真的会那么做。 她缩了下脖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那……皇上该把我关起来才对,为什么要带到这里来?” “越往北越不太平,”殷稷缓步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你是时候发挥用处了。” 井若云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皇上真是诚实。” 她不自觉想起苏青桃的话,嘴边的牵强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所有人对她都很诚实,想要从她身上获取什么,一开始就说得明白,半分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管是殷稷,还是祁砚。 这样也很好。 “朕没有骗你的必要,但有件事的确让人不放心……” 井若云很快明白过来,这说的是她之前威胁谢蕴的那些话,她张了张嘴,想糊弄他说自己只是放个狠话,不会真的做什么,可话还不等出口,肩上就骤然一重,玉春猛地压住了她,随即唐停进来,一针扎在了她后颈。 意识到对方是想做什么,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混乱中一把推开了玉春,可也仅此而已了,她清楚地感受到身上力气的流失,在唐停落下第二针的时候,她浑身酸软地栽到了地上, 这就是殷稷的法子,血脉不通,自然气力不足,她现在别说对谢蕴做什么,连自己走路都难。 “你,你……” “扶她进去歇着吧。” 殷稷摆了摆手,再没看她一眼,玉春连忙弯腰将人扛了进去。 谢蕴正在补眠,昨天一宿没睡,她困倦得很,听见有人进来敷衍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过去,她本以为会是殷稷,却没想到会看见眼前这幅场景,困意瞬间散了。 “怎么回事?” 她撩开被子坐了起来,见玉春要将井若云放在地上,连忙示意了一下床榻,可玉春却仍旧没把人带过去:“这龙撵上铺的厚实,放在地上也不妨事。” 玉春含糊解释了一句,谢蕴也没多言,见井若云脸色不对,半蹲在地上给她把了下脉,却只觉得她是气息混乱,血脉不畅,一时颇有些茫然:“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吗?玉春,你去请唐姑娘过来一趟。” 玉春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开口解释:“唐姑娘正忙着呢,先前走水的时候,她用了个新法子救人,这档口正被太医和军医围着请教,一时半会怕是不得闲了。” 谢蕴蹙眉,这话里的敷衍意思太过明显,便是她再怎么蠢也听出来了。 “求教再怎么重要,还能重的过看病救人?” 玉春被教训的低下头不敢说话,谢蕴正要再催促一句,手心里抓着的手就被抽了出去:“不用你……” 井若云浑身力气尽失,这小小的动作便让她控制不住的喘息起来,连额角都冒了一层冷汗。 谢蕴垂眼看着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挥挥手让玉春退了下去,等后车厢的门关上她才看过去:“是皇上让人对你做了什么?” “装什么……傻……” 井若云费力开口,许是没人记得给她送水,她嘴唇很明显地干裂起皮,说话动作一大便会裂开一个血口子。 谢蕴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给她,井若云扭开头似是不想受她的恩惠,却被谢蕴捏着下巴。 “不想呛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喝。” 井若云犹豫片刻还是没再闹,水咽下去之后,谢蕴抬手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井若云动了动手腕,微微挪远了一些,眼底都是警惕:“你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就能收买我……我有机会……” “井若云,”谢蕴忽然打断了她,“当真因为这件事恨我了?” 她眉心微蹙,话里带着点不愿相信,井若云听出来了,笑的很浅淡却也很讽刺:“我不该恨你吗?这次你让我丢尽了人……” 谢蕴静了静,随即轻叹一声:“说的也是,只是难得看走眼一回,还真是有些让人不能接受。” “什么看走眼?” 井若云茫然发问,谢蕴拿过药膏涂在她被勒破的手腕上:“当初一见你,我便觉得与你投缘,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兴许是我一厢情愿了,罢了,你好生躺着吧。” 她随手将井若云的手腕包扎起来,抬脚出了后车厢,殷稷又在看那些战报,仿佛是根本没察觉到她出来,她也没上前,就靠在门前定定地看着他,殷稷很快扛不住,心虚似的转了下身。 然而即便是背对着谢蕴,也无法忽略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最终他还是合上了战报,扭头看过来:“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也不改。” 谢蕴这才抬脚走过去,却并没有骂人,殷稷是不想她遭受风险,说句实话,眼下井若云这个样子,大家都安心,只有一点,那是在没事的前提下,如果真出了乱子,对方这般不能动的样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兴许是太像的缘故,她总是对井若云有莫名的怜惜。 “唐停的针扎她哪里了?” 殷稷抿了下嘴唇,眼神游移开来:“我又不通医术,怎么会知道?” 可他这幅样子分明就是不想告诉她。 谢蕴跨坐在他身上,仰头逼问他:“快说,我又不会给她解开。” 殷稷有些承受不住,强行闭上了眼睛,谢蕴瞄了他喉结一眼,猛地凑过去含住舔了舔。 殷稷浑身一抖,一瞬间眼睛都要绿了,身下也控制不住的兴奋起来,他抬手抱紧了腿上的人,低头就想亲下去,外头却忽然一阵巨响,紧跟着地面都颤动了起来。 他悚然一惊,一把将谢蕴压在了身下。 第688章 龙撵里没人 “皇上,不好了,山崩了,滚落了不少山石,您千万别下来。” 蔡添喜颤巍巍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殷稷脸色一沉:“知道是滚落山石还不躲起来,你乱跑什么?” 蔡添喜忙不迭答应一声,很快就没了影子,可外头的混乱却越演越烈,随着地面的晃动加剧,经受过严苛训练的战马也有些躁动起来。 这是一段山路,因为山体一向稳固,从未出过问题,又只在一侧有山,所以不管是当地的官员还是经验丰富的将军们都没有多说什么,谁都没想到,竟然会忽然出事。 “我得出去看看。” 眼见混乱始终没有停息的意思,外头还有惨叫此起彼伏,殷稷有些坐不住了,若是将领没办法处理眼下的情况,他就必须出面了。 “当心。” 谢蕴不能阻拦,只能说了这么一句,殷稷点点头,在车顶系了根带子,让谢蕴牢牢抓住这才往外走,可刚开了车门,就是一声惨叫,随即车身猛地一晃,他险些被这忽然的变故从车门里甩出去,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抓住了车门,这才稳住了身体。 “殷稷,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抓紧!” 马车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殷稷连回头都分不出神来,艰难地抓住车门往外挪了一步,这才看清楚外头的情形,脸色却瞬间变了,马匹失控了。 龙撵用了八匹马,现在这些马同时失控,正朝着前面的山路狂奔,车夫极力试图控住马匹,却被剧烈的颠簸生生甩了下去。 军中的人也已经发现了龙撵的不对劲,顾不得危险就围了上来,可八匹马同时发狂根本拦不住,眼见十数个将士被撞飞之后,殷稷沉声厉喝:“绊马索!” 将士们立刻听令去设置,可他们本就在队伍前列,前面的能用的将士并不多,哪怕最前列的人及时拉好了绳子,可力气却根本不够,马匹就那么硬生生撞了过去,连带抓着绳子的将士都被带地摔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满口鲜血,生死不知。 更多的士兵追了上来,钟青和祁砚更是冒死上了马,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皇上!” “谢姑娘!” 两人拼尽全力,可身影却肉眼可见地被拉远了。 殷稷的心脏陡然沉了下去,用来拉龙撵的马匹都是上等的宝马,速度本就极快,眼下又受了惊,发足狂奔之下根本不是寻常马匹追得上的。 没有旁人可以指望了。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可谢蕴还在马车上,他不能让她出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人,她已经被这剧烈的晃动折磨得脸色苍白,再继续下去会受不了的。 他狠狠一咬牙,猛地松了抓着车门的手,一个飞扑朝马背上跳了过去,谢蕴远远看着,被他这番动作惊得心脏狂跳,却克制着一声没出,这时候唯有斩断绳子这一条路能走,殷稷别无选择,她这时候出声只会让他分心。 好在殷稷运气很好,虽然没有直接跳到车轭处,却抓住了缰绳,随即借着那股力道慢慢挪到了车轭,抽出匕首砍断了一侧的绳索。 马车瞬间哐啷一声巨响,车身也跟着倾斜下去,谢蕴死死抓着手里的带子,却仍旧险些从车厢里滚出去,但她咬着牙一声没吭,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添乱。 殷稷仍旧回头看了她一眼,可眼下这情形,就算再担心他也只能继续下去。 “再坚持一下!” 他喊了一声,抓着缰绳试图挪到车轭另一侧去,可马车的掉落让这群疯马越发失控,他被晃得完全动弹不得,几次尝试都被迫坐了回去,眼见谢蕴脸色越发难看,他眼底厉色一闪,凌空个翻身,险险越过了几匹马,抓住了最边缘那匹的马尾。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马背,目光落在了绳索上,只要砍断这根绳子,马车就得救了,而他只要在砍断的时候抓住车轭,也能逃生。 他定了定神,抬手就砍断了绳子,另一只手也朝着车轭抓去,可车身却在这时候剧烈颠簸了起来,他眼睁睁看着车轭擦过了自己的指尖。 更糟糕的是没了东西可借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栽了下去。 “殷稷!” 谢蕴惊恐又慌乱的声音传过来,殷稷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在空中飘荡的缰绳,翻身再次跳上马背:“我没事,你等我回来!” 他不知道谢蕴有没有听见,却没办法回头,只能死命拉着缰绳,抬手斩断了将几匹马连在一起的绳子,八匹马只剩了一匹,却仍旧处于癫狂状态,殷稷钉子似的坐在马背上,无论那马怎么折腾都没有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马终于没了力气,慢慢消停了下来。 殷稷紧绷了许久的心终于得以喘息片刻,他看了眼一下被磨得血肉模糊的两只手掌,却不敢太过怜惜自己,再次抓住了缰绳,拨转马头往回走,谢蕴应该没事吧。 沿着地上残留的马蹄印,他很快和找过来的钟青等人汇合,钟青腿都要软了,见他平安无事直接跪在了地上:“是臣护驾不力,请皇上治罪。” 殷稷拿鞭子点了点他的头:“赶紧起来,我得去看看谢蕴,她一定吓坏了。” 钟青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苍白,他抬头看过来,神情里透着浓浓的不祥。 殷稷心跳不自觉加快,竟比方才险些被摔下马的时候还要剧烈:“怎么了?” 钟青咬了咬牙:“刚才我们看见了龙撵,里头没有人。” 第689章 是她做的 殷稷懵了一下,什么叫里头没有人? 他用力一夹马腹,朝前面疾驰而去,等他到地方的时候龙撵已经被围了起来,祁砚正站在车边发愣,见他回来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殷稷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推开他就进了车厢。 “阿蕴?出来吧,没事了。” 回应他的是空荡荡的马车。 他抬手推开了后车厢的门,里头空空如也,别说谢蕴,连井若云都没了,房屋大小的马车里毫无声响,只有车顶系着的布带子还在晃动。 “不可能,不可能不见了……说不定是觉得马车不安全,所以躲起来了……去找,往周围去找!” 祁砚这才上前一步,躬身开口:“臣已经安排将士往周围去搜寻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钟青也跟了上来:“皇上,臣一定会全力寻找,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寻个安全的地方再扎营吧。” 殷稷眼前血色翻涌,抓着车厢的手上青筋凸起,目光所及之处戾气饱溢而出,将士们有所察觉,不安地低下了头,钟青上前一步:“皇上……” 殷稷猛地闭上眼睛,谢蕴没那么容易出事,他必须冷静。 “你去安排,朕要亲自去找一找,若她是自己走的,一定会留下痕迹。” 钟青连忙应了一声,没敢问若不是的情况,转身匆匆去了,殷稷观察了一下地形,抬脚往山林处走去,窦兢连忙拦住他:“皇上,这山崩来的蹊跷,怕是有人蓄意为之,这种时候您还是……” “知道有蹊跷就去查,困着朕有什么用?” 殷稷脚下不停,仍旧往林子里去,窦兢无法,只能带人跟了上去,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祁砚也跟了上来。 他有些无奈:“祁大人,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祁砚没说话,谢蕴不见了他也担心,何况井若云也在龙撵上,好歹是一条人命,他不能不管。 “这里有脚印!” 殷稷忽然开口,祁砚瞬间回神,连忙跑了过去。 男人正半蹲在地上用手掌测量那鞋印的大小,片刻后很笃定道:“这个是她的,她往这边来了。” 可脚印却不止一个,殷稷盯着另一个脚印扫了一眼,侧头看向祁砚:“这是井若云的吗?” 若是只有那两个人,那她们应该没事,兴许只是害怕所以才躲起来了。 可祁砚却迟迟没有言语,直到殷稷催促的目光再次看过来他才叹了口气:“皇上恕罪,臣认不出来。” 殷稷眉心一拧,面露怀疑:“你当真不认得?” 他明明记得井若云两年前就进了祁宅,两人朝夕相处那么久,还定了亲,怎么会连她穿多大的鞋都不知道? 许是他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祁砚竟被看得有些无地自容,他对井若云的确是从来没有上过心。 “再往前看看吧。” 见他如此没用,殷稷也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抬脚率先往前,只是此地许久没有落雨,只有偶尔几处松软的地面能留下脚印,大部分时候都毫无痕迹,他们四散找了许久才找到第二个。 此时距离龙撵的位置已经有了五里地。 若只是为了躲避,需要走出来这么远吗?而且看这脚印的样子,像是还在一直往前。 祁砚也看出来不对劲:“皇上,她们是不是走得太远了?” 殷稷垂眼看着地上的脚印,又抬头看了眼蜿蜒向上的山林,陡然想起来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即便他们分开的时候山崩已经结束了,可谁也说不准还会不会再有危险,如果谢蕴只是想躲起来,绝对不会选择进山,除非……有人逼她。 “在这周围仔细找找,应该还有第三个人。” 众人连忙散开去搜查,祁砚却听出了话外的意思:“皇上是怀疑,谢姑娘不是自己进来的?” 殷稷抬手扶着树干,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就算没有第三个人,他也不能安心——井若云,该不会朕对你做得还不够吧? “皇上,”窦兢急匆匆走过来,“我们没发现第三个人的痕迹,却找到了这个。” 他将一颗玉珠递了过来,殷稷在看清的瞬间脸色就白了白,这是谢蕴的东西,前阵子她在尚服局拿回来的,说是秀秀送给她的,她很是喜欢,整日戴着。 她还特意给他看过这颗玉珠,因为像极了当年送的那颗玉玲珑,他便也记住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见。 殷稷摆弄着珠子又看了看,很快被一点红色吸引了注意力,这颗珠子上沾了血,一定是出了事。 “调集人手,封山,找人!” 窦兢不敢怠慢,立刻发了烟花召集兵马,祁砚也从殷稷的反应里看出了什么,很是不安的开了口:“皇上,怎么了?” 殷稷取出帕子将珠子包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谢蕴好像出事了。” 祁砚一惊:“怎么会……窦将军不是说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吗?” 殷稷抓紧了包着珠子的帕子,竭力想要维持镇定,可仍旧有不安和自责侵袭全身,难道是他亲手将危险送到了谢蕴身边吗? 他不敢接受这样的事实,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战栗,他不得不狠狠咬了下舌尖,这才稳下心神。 “是啊,没有第三个人,谢蕴却受伤了,”他抬眼看向祁砚,身上的阴鸷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你说,能是谁动的手?” 祁砚被这可怖的神情惊得后退一步,随即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皇上的意思是,井若云?” 他下意识摇头,井若云不会做那种事的,可对方的话却突兀地闯进脑海,她说她一定会报复谢蕴…… 他心口一凉,该不会真的是她吧? “皇上,臣在龙撵里发现了这个,像是付姑娘留给我们的线索。” 钟青带人匆匆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块木板,是从龙撵上拆下来的,上面有模糊的划痕,只是可能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那划痕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却仍旧能看出来是一个没写完的字。 祁砚抢先殷稷一步接了过来,看清楚上面是一横一竖之后,脸色彻底变了,这不会是井若云的井字吧? 竟真的是你…… 第690章 我来动手 井若云被一把扔在了地上,谢蕴揉着肩膀走远了两步,苏青桃笑眯眯看着她们:“谢姑娘,先前你不是对她很好吗?怎么,现在不想理她了?” 谢蕴没吭声,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喘气。 苏青桃啧了一声,半蹲下来拍了拍井若云的脸:“你好点了没有?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竟然被人折腾成这副样子,主子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罚死你。” 井若云抓着树坐了起来,很是吃力的样子:“还得再缓一缓……你不是带人来了吗?怎么不来接我们?” “你以为想让山崩那么简单?他们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且先往前走着吧,迟早会汇合的。” 井若云喘了口气,似是很失望:“他们都不在军里啊?我还以为能有几个帮手呢。” “当然……”苏青桃猛地一顿,随即咳了一声遮掩了过去,“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听我的就好。” 井若云像是被吓到了,连忙摇了摇头:“我不问了……我就是觉得我们好像走了很久了,应该快到了。” “很久?” 苏青桃眼底露出嫌弃来:“她一个病秧子,还得背着你这么一个废物,我们的速度很慢的。” 话音落下她似是起了旁的心思,看过去的目光仿佛带刺,井若云有所察觉,连忙摇头:“别丢下我,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你现在这样,能帮我什么?” 话虽这么说,苏青桃却还是坐了下来,目光再次落在了谢蕴身上:“谢姑娘,说说话吧,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你一进迎春殿我就知道你和旁人不一样,你看我算不算慧眼识珠?” 谢蕴瞥她一眼,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状似随意地在地上乱画,一个十分复杂的图案却慢慢显露出来。 她没有理会苏青桃,却看了眼井若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连累祁大人?” 井若云似是被戳中了心事,朝一侧扭开了头,但很快就又看了过来,脸上都是愤恨:“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先对不起我的,我想要的明明不多,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你们活该,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苏青桃笑着拍了下巴掌:“我的好姐姐,你可算是想明白了,正是这么个道理。” 谢蕴蹙了下眉头,原本还想再问点什么,远处却有隐约的人声传过来,苏青桃脸色一变,起身快步走到谢蕴面前,脚底一抹,那马上就要画完的图案瞬间变成了一片浮土。 “谢姑娘,别当我是瞎子呀。” 她笑了笑,将谢蕴从地上拽了起来,冰凉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颈侧:“休息得差不多了,背上人继续走吧。” 谢蕴抬脚走过去,咬牙将井若云背了起来,趁着这功夫,苏青桃检查了一下谢蕴倚靠的树木,确定上头没有留下不该有的痕迹,这才催促了谢蕴一句。 谢蕴面露失望,像是很可惜自己没能留下线索,在苏青桃志得意满的笑容里,她不着痕迹地踩过了刚才划出来的浮土,一个不甚清晰的脚印被印在了上头。 “你们口里的主子爷,是殷时吗?” 谢蕴喘着气开口,井若云迟疑着看向苏青桃,对方叹了一声:“姐姐啊,这么明显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井若云讪讪应了一声,这才开口:“是……但你不能直呼他的名讳。” 谢蕴充耳不闻,自顾自问了下去:“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们叛国,你们知不知道他是逆贼?” “逆贼……”苏青桃轻笑一声接了话茬,“究竟谁是逆贼,谢姑娘你比我们清楚,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说这些了吧?你要是真有力气,不如快走两步?” “就是,快走。” 井若云也跟着开口催促,“耽误了时辰,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蕴没再言语,低头继续往前,脚下却忽然一崴,随即整个人都摔了出去,连带着井若云也跌飞了。 两人都是一声痛哼,谢蕴坐起来看了一眼脚腕:“我脚崴了,走不了了。” 苏青桃站在原地没动,只看了眼井若云:“你呢?” 井若云艰难地站起来:“只有一点力气。” “这可就难办了,我一个人带不走你们两个呀……” 苏青桃蹙了下眉头,看似十分苦恼,手里的匕首却利落地转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蕴,随即猝然笑开:“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抬脚走近两步,话却是对着井若云说的:“姐姐,我们把她的头带回去吧,想来也能和主子爷交代了。” 井若云一愣:“要杀了她吗?” 像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迟疑,苏青桃转身看着她,指尖的匕首泛着锋利又危险的光,眼底的也在一瞬间染上了审视:“怎么,你不忍心?” 井若云看了看她手里的匕首,又看了眼谢蕴那张脸,脸上的怔愣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古怪的兴奋:“你说呢?” 她拖着疲软的身体走了过来:“你不是都看见她对我做了什么吗?我有什么好不忍心的?” 她抬手朝苏青桃示意:“匕首给我。” 苏青桃轻轻弹了下刀锋,摇头拒绝了:“姐姐你素来胆小,还是我来吧。” “可我跟她有仇,受了这么多委屈,我该自己出。” 谢蕴慢慢往后挪,声音因为恐惧而控制不住的发颤:“殷时应该是让你们抓活的吧?他那个人暴虐无道,若是你们未经他允许就杀了我,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就和你无关了。” 井若云再次逼近一步,“反正有你垫背,我值了。” 她再次朝苏青桃伸出手,这次对方没再迟疑,将刀柄递了过来,她紧紧抓住,目光落在了谢蕴心口。 谢蕴察觉到了危险,撑着树干站了起来:“你连杀蛇都那么害怕,真的要让自己手上沾上人血吗?” 井若云顿了顿,随即冷笑出声:“那都是装的,你也信。” 话音落下,她再不给谢蕴开口的机会,将匕首高高举起,随即狠狠扎了下来。 第691章 答错了要有惩罚 “启禀皇上,臣已经发了调令,天黑前附近的守军就能到,一定会尽快找到付姑娘的。” 上首迟迟没有回应,钟青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殷稷一张苍白的脸漠然如水,看不出丝毫神情,只有嘴唇微微颤动,似是在说什么。 “太慢了……太慢了……” 钟青只当是嫌弃自己办事不利,连忙应声:“是,臣这就去催促。” 他转身要走,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几个寻常布衣打扮的年轻人架着一辆马车走到了龙帐前,钟青虽然没见过他们,可见他们能在营地这般畅通无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侧身让开了路。 “内卫廖大碗前来复命。” 对方上前一步,与他颔首致意后才开口,这句话似是将殷稷唤得回了神,营帐内立刻传来脚步声,片刻后殷稷撩开营帐走了出来:“终于来了。” 廖大碗顿时会意,抬手打开了车门。 钟青有些好奇殷稷这种时候会请谁来,侧头看了一眼,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张眼熟的脸,赵王殷昌。 不只是他,连带赵王一家全都被塞进了狭小的马车里,个个五花大绑,满脸惊惧,在察觉到车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廖大碗却根本没给他们适应的时间,抬手就将赵王拽了出来,压着跪在了地上。 他是追龙撵的路上得到的消息,皇帝要他们将赵王一家带回去,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们刚好走到徒河境内,当即就下了手,随即驾车一路快马加鞭追了上来,消息是信鸽中午送到的,他们是晚上抵达的。 时间刚刚好。 赵王认出了殷稷,嘴里呜呜叫了两声,似是质问又像是求饶。 殷稷半蹲下身,亲自将他口中塞着的破布拿了出来,赵王忙不迭开口:“皇上这是何意?臣等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 “王兄莫惊,”殷稷抬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没让他叩首,语气里透着几分安抚,“只是有件事想请你来问问而已。” 只是问件事? 赵王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却不敢不答应:“皇上只管开口,臣若是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殷稷面露期待,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力道:“和你齐王来往那么久,一定知道他在这附近有什么藏身处吧?告诉朕。” 赵王浑身一抖,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腾起来,直冲头顶,他慌忙摇头:“皇上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臣和那逆贼不共戴天,怎么会……” 辩解的话被马车上的惊叫打断,他连忙回头,就见廖大碗随手从马车上拖下一个儿子,抓着脚扔到了他面前,赵王看出来了威胁,忙不迭摇头:“皇上息怒,臣真的不知道,臣……” 一点银光闪过,圆滚滚的头颅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滚落在一旁,鲜血自断口处喷涌出来,洒了赵王一头一脸。 他瞬间懵住,随着马车里响起尖锐的叫喊声他才回神,看看地上那颗头,又看看身边歪倒下去的身体,他浑身一抖:“我儿?!” 他不敢置信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就算是严刑逼供也得有个过程啊?怎么能一来就杀他的儿子? “皇帝,皇帝!” 他双目通红,抬眼死死盯着殷稷:“他是皇家子嗣,这是先皇的孙儿,你怎么敢杀他?你怎么敢……” 话音未落,廖大碗一刀背砸在他后背上,将他砸得扑倒在地,痛苦哀鸣。 龙帐前的动静很快惊动了祁砚等人,他们纷纷围过来查看情形,却被眼下这一幕惊得不敢再往前分毫,祁砚看了眼马车,似是想上前说点什么,却被钟青一把拦住了去路。 “祁大人,我劝你这种时候闭嘴得好。” 祁砚看了眼殷稷,瞧见他那张晦涩难明的脸时,心里微微一怵,嘴边的话再没能说出一个字。 仆倒在地的赵王再次被提了起来,殷稷抓着帕子擦去了糊住他眼睛的血:“王兄,你刚才答错了,朕现在重新问你一遍,齐王的暗桩都在哪里。” 赵王嘴唇颤动,浑身都在发抖,说还是不说? 说了就坐实了叛国罪,会死;不说的话…… 身上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看去,就见殷稷发现了他之前和内卫打斗时受的伤,正将指尖伸进去,一点点撕开了那个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他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殷稷用沾满他鲜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王兄,想好了再开口,再错一次,就不是一条人命了。” 赵王如坠冰窟,被自己的血腥味呛得几欲作呕,却愣是没敢再出一声。 可即便他保持了沉默,车厢那边也还是传来了惨叫,这次是他的一对龙凤胎儿女,他素来十分宠爱,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他睚眦欲裂:“不,不要……” 手起刀落,两颗头颅再次滚到了他面前。 赵王几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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