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为林西月的桌面摊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印着的那一串英文很眼熟——Kalkin&Hardy,中文名叫作凯华。 女人在一个中产家庭当佣人,家里的男主人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他是这家律所的合伙人。她常听那个自大的男人跟妻子吹嘘,说凯华的营收在全球律所中排到榜首,在经济低迷的当下依然表现不俗。 林西月向女人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示意她没事。 她端起面前的美式喝一口,顺手翻了两页群里的消息。 「哈哈,我们的项目今天黄了,券商和审计全都懒得装了,大家正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撤场,各回各家咯。」 「接手上的项目今天就黄。」 「接明天顺利撤场。」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接接接。 看得林西月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身为日夜劳碌的牛马,大家好像都对IPO感到倦怠。 她也有相同的感受,一忙起来,上司们就不把人当人看了。尤其那帮口若悬河的券商,能力和独立性又没有,还不把保密合规当回事,总出一些打擦边球的馊主意,逼疯审计,也逼疯律师。 林西月放下杯子,起身去付账。 她额外要了一杯热牛奶和ricotta toast,指了一下那个云城女人说:“一会儿端上去给她吃吧,就说是你们店里赠送的。” “好的。” 相遇是缘,不为这个老乡做点什么,林西月总觉得过意不去。 香港的早晨到处都在发报纸。 林西月穿街而过,老人手里几乎都卷着一张,走在去吃早茶的路上。 刚从纽约办公室调过来时,西月也打卡了不少店,像走高档路线的陆羽茶室,即便有名扬海外的老字号茶饼镇店,也不耽误它难吃,还不如随便走进一家中式酒楼。 轻薄的晨光穿过德辅道中摩天楼的间隙,在巨幅玻璃幕墙上割出不规则的光斑。 林西月从电梯出来,一路微笑,打着半生不熟的招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趁电脑开机的功夫,她又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最近工作量太大,全靠这些提神。 她坐下来,打开昨天晚上纽约那边发来的并购协议,一字一句地审阅。 刚看了两行,Flora就抱着一个纸箱子,敲了敲她的门。 林西月抬眸望去,她站起来,走到门口问:“怎么,裁员名单里有你?” 这周她都在忙手头上的这个并购案,裁员的事只是在例会上听了一耳朵,没有多关心。 全球经济下行,市场不景气,大部分美股和港股业务萎缩,就连凯华这样的大所,业务较前两年也少了很多,养不起这么大规模的团队。 Flora点头:“我自己也不想干了,当资本市场的黑奴当够了,也该去过自己的人生,这样的工作太灭绝人性。” 林西月笑了下:“那只好祝你天天开心。” 她还在纽约办公室时,就有人讲过一句很现实的话,说他们这些律师,看起来是在参与资本运作,实则都坐在奴隶贸易的船上,都是无差别的低廉劳动力。 Flora拍了下她的肩:“加油哦,你知道我很崇拜你的,学姐一直是我的偶像。” 她也是r大法学院的,算是林西月的师妹,但经历上相差得太远。 Flora总是说,她师姐令人惊艳的外貌已经谈腻了,出类拔萃的履历更是无需赘述,藤校毕业,考下纽约州执业律师资格,年纪轻轻成为大所合伙人。 的确,无论大环境萎靡成什么样子,律师行当被千百遍地唱衰,晋升通道一年年地收缩,仍有人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在千军万马中杀出来。 林西月就是这么个人。 Flora的身影逐渐消融在走廊的日光里。 这个南方女孩家境好,有一双开明父母为她托底,她的人生有很多选择,可以笑着丢掉不适合的工作。 林西月没有这样的条件。 离开了郑云州,她在这个世上不过是只影孤形。 她低了低眉,很快调整好这份突如其来的伤感,回到座位上。 没多久,即时通讯对话框跳出一条讯息——“西月,十点开个会。” 林西月回了个好的,然后迅速抽出铭昌集团收购案的资料夹,先放在一边。 刚接手这个案子时,烫金的铭昌标志让她眼中一热,手腕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再翻开股权架构图,不出意外的,董事长郑云州这一行字,猛地撞进了她视线里。 西月单薄的眼皮跳了又跳,一向条理分明的思绪像被办公室内的冷气冻住了,原本就不高的情绪一下子跌入了谷底,眼前像蒙了层灰白的雾气,那一排排的字就都看不清了。 但她不能推出去,那个时候她刚升受薪合伙人,律所正指着她创造利润。 他们这一批晋升了一百多个合伙人。 百分之八十五来自美国办事处,余下的大头落在了伦敦,香港这边只有三个人,两个出自并购和私募股权业务组。 西月过去的带教老师打来电话恭喜,说她在总部和香港办公室分别待了两年,几个项目中的表现也很突出,按理早就应该晋升了。 工作和生活,林西月一直分得很清。 她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也没有挑选案子的余地。 在同事再三的问候下,林西月才渐渐恢复状态。 她扭过头,目光离开郑云州三个字后,飞快地揩了下眼尾,轻声道:“对不起,我跑神了,继续。” 快到十点时,林西月拿起桌上的材料,快步进了会议室。 淡雅馨香的走廊上,摆着前台一早更换的几盆蝴蝶兰,美资律所一贯的单调品味。 西月进了会议室,其他组的同事刚开完会,幕布上还保留着复杂的财务模型,事关客户信息的保密,她轻声提醒了一句。 实习生迅速关闭了窗口,抱歉地朝她笑:“sorry.” “下次注意。” 很快王凯就进来了,铭昌集团这项收购案的标的不小,所里派了他们俩共同负责。 西月是提前到的,明亮的室内只坐了她一个人,一缕日光从百叶窗里照进来,投在她白皙纯净的脸上,像秾艳春光里结出的一束白海棠。 王凯叫了她一句:“西月,又是一个人这么早来,比组员还积极。” 西月说:“习惯了,提前一点把资料看一遍,会上发言也能简短些。” 关于铭昌集团对星宇科技的收购,前期的尽调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目前双方进入了谈判阶段,在股权分配上陷入了僵局。 王凯坐下来,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应该不会僵持太久,铭昌的大老板亲自来香港了,下午咱俩还得去见见他,看来今晚又有一场饭局。” “是......哪一个?” 林西月艰难地开口,握着笔的手悄然攥紧了,灯光下,骨节处挣出一片惨白。 王凯笑说:“还能是谁,当然是郑董事长,郑云州啊。” 周围噼啪快速的打字声,投影仪嗡嗡的白噪音,走廊外来回的鞋跟响动,这一切的声音,林西月忽然都听不到了。 这个名字组成了一首旖旎的前奏,像上个世纪巴黎酒吧里的女声浅唱,不停在她脑中低徊盘旋。 真的是他来了。 也对,该来的总会来的。 从林西月接手这个项目起,她就清楚地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事隔多年,注定要以这种戏剧又荒诞的方式和他相见。 第2章 物哀 金浦街 002 久别重逢是很符合物哀美学的一个词。 林西月总是想,如果将个体生命拉伸成一根细线,那么她和郑云州在一起的那几年,就像横亘在人生里打不开的死结。 多希望能有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够精准且毫不留情地剪开它。 那么,她就不会在得知要来见他后,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整天,反应迟钝、效率低下。 等到真正走进铭昌香港分部的大楼,心脏又以一种即将进行百米冲刺的速度狂跳起来,林西月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内,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离郑云州办公室越近,她的紧张就越暴露无遗。 站在电梯内,林西月轻咬了下唇,试图用这种微小的痛感来驱散心中的不安,这是最笨也最快的法子了。 王凯看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了句:“西月,没事吧?” “没事。”林西月摇了摇头,小声说:“昨晚加班到很晚,没睡好。” “注意休息。” “嗯。” 香港铭昌法务部的负责人在电梯口等他们。 高总很热情,分别和他们握手,解释说:“郑董事长还在开会,请到他办公室稍等。” 王凯点头:“没关系,我们等一会儿就是了。” 将近下午五点半,郑云州才从会议室脱身。 香港的高层们难得见一次真佛,在提问环节逮住他不停地请教,他都忍着脾气地一一作答。 也是这几年变故多,老爷子的位置险些不保,集团内各方势力冲突不断,郑云州再桀骜的性子,也被世间风风雨雨冲刷没了,性格里不羁的部分被打破又重塑,换成了老成练达的稳重。 方才高层内部争执声四起,他也只是单手轻扣了扣桌面,阴沉的目光在掠过众人时稍作停留,片刻便让嘈杂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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