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唐相爷睡得早,被人唤醒后,双眼微红。听完陈均绎的讲述,低头思索片刻,不禁叹了口气:“仅此一事,很难将章益阳斩下马。” 唐江元刚过完五十大寿,左耳有些背,听人说话时,总爱侧起脑袋:“偷窃尸体闻所未闻、大逆不道,但少恒你想过没,烧山观偷尸体用来做什么?会不会跟……炼丹有关?这是老夫的猜测。” 唐家六世为官,出过三位状元,靠的是对时事的准确判断。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唐江元就是太子讲师之一,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皇上。即便安展堂排在首相,也是靠迎合皇上修仙这一项后来居上。 唐家才是真正的官宦世家、科举世家。 当今皇上命好,兄弟姐妹甚少,几乎不存在竞争者。年少登基,没经磨难,视百姓如蝼蚁,大臣如奴仆,心安理得享受全天下的供奉。唐江元早已对今上失望,将全部精力心血转为对太子的栽培。 如果烧山观偷盗尸体是为了皇上炼丹,那么皇上是不会严惩章益阳的。甚至皇上知晓此事,并默认允许发生。 漠视民生,甚至将民众当作牺牲品。 陈均绎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悲戚之感,对朝廷失望至极。 他太年轻了,也太雅致,有政治理想,想着致君尧舜,总会去相信一些美好的事情终会发生。太婆曾说过他,不适合混当朝阴沉黑暗的官场。 可这官场,也不是他选择踏入的。 陈均绎随太子伴读,唐相也算他的老师,老师曾断言:少恒参加科举定会高中,品貌尤其突出,饶是得个探花也是有可能的。 但安相爷不允许他应考,直接扣个御史的官“赏”他,是不信他有真才实学还是……他以前没有现在的眼力,回过头看过往,安相爷真有在为他考虑吗? 朝堂上清流一派自然看不起他上来的路子,勋贵子弟也碍着他私生子的身份未曾真正接纳他。 安相常对他说:你能有今日,全靠他这个亲爹安排,没有他,自己啥也不是。可自己明明可以通过科举做官,为何不让他考? 从唐相府侧门直出羊公巷,夜幕漆黑一片,陈均绎抬头望见北方的启明星。那颗星是阿娘教他认的。 “满天的星星都在转,只有北极星从来不动,吾儿若是迷了路,望着它,便能寻到路。” 阿娘病得突然,他一夜之间没了娘。从那时起,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唯一归属感的身份,没有真正的家。 陈均绎心底一阵翻涌,赶紧收回目光,握紧手中剑,他不喜这等哀凉心绪。 此时街上一片寂静,并无其他人走动,陈均绎溜着墙边越走越慢,在拐角处后退两步,仰头冷声:“滚下来。” 房上轻轻飘落一抹白袍,孟九思的轻功还不错。 陈均绎一愣,他还以为跟踪的人是安相派来的。孟九思尴尬笑道:“大人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跟踪,我是来提醒大人的。” 提醒什么?提醒自己幼稚,以为凭借偷尸案就能彻底扳倒章益阳? 陈均绎冷笑,何尝不知道阻且难,孙智胜带走长生店那俩人,他都没有多言交待,心里也是知道两名人证分量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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