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被污染的花,就不能学习侍花,无法了解怎么见到神,也有可能就无法参加花神祭,两个主线任务都完不成。 玩家们觉得很草。 这次出发时,一路很沉默。 他们院里玩家四套房。 宁宿和宁长风那屋,一个不参与,一个咸鱼跟。 还有一屋不知道底细的两人,一直很沉默。 组织领导大家的是戴冬和蒋樱一屋,昨晚蒋樱死了,今天戴冬一句话不说。 只有祝双双和苏往生两人,还正常说话。 对于昨晚的事他们很遗憾,但能帮的他们都帮了,还是要正常走任务。 祝双双小声跟苏往生说:“我一直以为花风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他也这么信奉花神。” 花风就是白发花侍的名字。 苏往生说:“这里所有人都信奉花神,一定是花神真的出现过,或者为这里的人带来过什么利益。” 祝双双“嗯”了一声,“你有没有发现,今天花风脸色特别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苏往生点头,“那个死手花他带回去养,一晚上没出什么事,今天死手上那个被手杖戳出的窟窿也不在了。” 花风带那个死手花回去养,他们都以为那个手会像攻击蒋樱一样再攻击人,或者被圣女重伤后,一晚上很难恢复过来。 都不是。 祝双双好奇了,“他是怎么养的?” 小声说着,他们一行人走出院子所在的街道,正要转去黑泽时,看到宁长风正悠闲地往回走。 祝双双:“宁前辈,您去哪里了?” “哦。”宁长风双手交叉,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向上托举的动作,“我去参加花神祭拜活动了。” “……” 花神祭前的迎神期,每天都会有各种迎神活动,而每天必不可少,雷打不动的,是下午的花神祭拜活动。 就是每天下午在花神殿,一群人跪拜花神,听人诵唱花神赞歌。 万万没想到,游戏基地排名第一的玩家,会去参加这种活动。 看他熟练的动作,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祝双双有些恍惚,“哦”了一声,继续跟着花侍们向前走。 橘黄的夕阳,火红的晚霞,暖色的光洒在一望无际的暗黑沼泽中。 宁宿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下心跳。 沉沉的,并不响亮,却极为有力,牵起了整个世界的脉络颤动。 宁宿深入亡灵腐尸沼泽深处,抓到了一颗心脏。 那颗心脏的跳动,是这个死寂阒然世界,唯一对他的回应。 那一刻他恢复了所有力气,灿然笑容的光彩冲破了脸上的腐泥,明媚耀眼。 他将那颗心脏从沼泽深处拽出。 脑袋旁那颗圆圆的昏黄的太阳不见了,变成了正常时刻该有的橘红夕阳。 手里鼓动的心脏从沼泽深处拔出时,是一截粗壮的枝蔓,在橘红夕阳中,在少年的注视下,慢慢开出一朵四瓣血花。 少年看着,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明亮又水润。 他将那节藤和花一起放在自己心口,双手捂住,感受着里面的心跳声,自己的心跳合上那个节奏。 “砰!——” “我找到了!” 他背着夕阳,冲遥远之处的两个小孩挥手,大声呼喊。 他周围,一株又一株的暗黑花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生命诞生。 一群骷髅慢慢在远处显露身形,最前面两个骷髅肩膀上坐着两个小孩。 他们也在冲他招手。 “找到妈妈了。” “嗯!” 宁宿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很低很轻,“我找到了。” 他把贴在心口的花,给刚到身边的两个小孩看。 两个小孩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花,说不出话。 他们无法表达心里的感受,只会呆呆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 夕阳落山时,花侍们穿过树林,来到黑泽。 这时,他们正好看到一群骷髅抬着一个浑身是腐泥的少年,从沼泽深处向外走。 “……” 少年好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转头对他们挥手。 祝双双愣了一下,“他好开心。” 她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就连吃鸡腿时眼睛都没这么亮过。 苏往生点头,“确实。” 宁宿从骷髅身上下来,把花拿给两人看,“看,我找到了。” 他手里是一株二十厘米左右的花,藤蔓色泽深重,说不清是深绿还是黑,隐隐有什么在里面流动。 最顶端,是一朵四瓣血花。 不知多少血凝出这四瓣红,红得人心脏发颤,好像能看清花瓣纹路中血液的跳动,心脏不知不觉就随之跳动。 祝双双:“这花,好特别。” 她只看了一眼,就无法再看了,再看下去心脏就会在剧烈的跳动中,怦然暴裂。 苏往生也同样心慌,“确实特别。” 这片黑暗沼泽中,生出的花全是畸形的,这一株相对不算特别,特别的是给人的这种心慌爆裂的感觉。 宁宿开心地捧着它,不自觉就做出了一个放在心口处托举的动作,“当然特别。” 除了祝双双和苏往生,其他人并不关心他究竟找到了什么花。 他们只是羡慕嫉妒地看着那些骷髅。 这次一定要到比上次还远的地方才能找到花,危险不言而喻,可能天黑前他们回不来,就被沼泽深处的怪物给拽下去了。 漂亮的小女孩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她贴心地问:“要帮忙吗?”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骷髅们一个个站得笔直。 玩家们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小女孩将右边的头发挽到耳后,估算了一下这个副本出去后能获得的积分,说:“一株花十万积分。” “……” 这个数字不像宁宿那个一亿,正好卡在一个让人觉得太高,但咬咬牙又不是不可以的地方。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黯的特别快,那黑泽一眼望不到头,也望不到花,只有浓烈的腐臭味传来。 骷髅大军向黑沼泽前进,曼曼五分钟预进账30万积分。 包括一份苏往生的。 还有其他院的玩家在向这边走。 鬼生仰慕地:“啊~” 他的小脑袋笨笨地转动,一株花应该是200积分,可是姐姐卖10万,他已经算不清是多少了。 就连宁宿也惊喜地看着她。 小女孩日常叹气。 当时在城堡生活时,她又不是不知道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咸鱼。 在别墅的时候,她也说了,不要他辛苦,他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养家糊口的重担,还是要落在她幼小的肩膀上了。 骷髅军队效率非常高,在这之前,两个小孩带着他们去寻找宁宿,已经在黑色沼泽里走了漫长的一段,非常了解哪里有花。 当把花交给玩家们时,小女孩都要说一句:“还有个30万积分的套餐,承诺不限次数,一直找到没被污染的花为止。” “……” 这是玩家回来最早的一次,轻轻松松,毫无损伤,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找到花,接下来要担心的就是夜里会不会长出人体部位了。 很多玩家都没有好好睡觉的打算,只有宁宿他们,满心愉悦地把花抱回房。 洗漱完毕,一大两小换上睡衣,坐在一起看他们的花。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 他们还在看。 “……” “真好看。” “好看。” “嗯!” 宁宿找了一个黑瓷花盆,把花养在里面,看了半个小时,他给花浇了点房间里的溪水。 “睡觉吧。” 三个人躺在木榻上。 十分钟过去后,鬼生偷偷摸摸转身,不知道为什么,就还是非常想要再看一眼。 宁宿让睡觉,他没有睡,因而他特别心虚地小心起来,心里想着他就看一眼。 一转身,另外两个分别侧躺在木榻两边,正盯着花看。 鬼生:“嗯?” 这一晚,一大两小的睡觉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夜色浓重,皎白的月光晕开在浅绿的湖水中。 在清浅安宁的呼吸声中,黑瓷盆里的藤蔓于黑暗中越来越长,长到一人高时,弯向少年,静默地垂在那里。 呜咽的夜风吹起时,白色窗纱轻扬,倾泄一方月光,正好落在少年的脸上。 他睡着时,头发后仰,露出一个美人尖,和安静垂落的长睫组成一副静谧又乖巧的夜画。 随着呼吸,胸腔小小地脆弱地起伏。 又一阵夜风呜咽而过,尖锐的长藤迎风而下。 宁宿猛地睁开眼,睫毛因紧张而颤了一下。 下一秒,他翻身从床上滚下,躲开藤蔓的穿刺,飞身逃出窗外。 他在夜色里疯狂奔跑,身上的能量在他身上如黑风四散,这是远远超过人类的速度,但他依然听到越来越近的藤蔓,撕裂风声,穿破夜色。 宁宿能明显感受到,被撕裂的风卷到身上时,那里面的力量有多可怕。 只要沾到,就能将一切碾成看不见的虚沫。 第一次,宁宿在游戏副本里感受到紧张。 他如一晃而过的风,冲进黑泽森林里,是在逃跑,也是在将藤蔓引出那条街。 午夜的黑泽寂静起伏,少年的身影如夜中鬼魅,身后黑色藤蔓分化爪牙,直追而上。 宁宿知道在黑泽里他没有一点优势,因而并不进入,只在和黑泽相接的树林里绕弯奔跑。 这个方法好像有效,在他全力奔跑,灵活绕弯中,和藤蔓的距离稍微拉开一些。 正在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前方忽地穿出一条幽黑泛红的藤蔓。 宁宿睁大眼,心猛地一跳。 那一秒,他只觉得腰上一凉,同时胸口一痛。 没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一根藤蔓缠在他腰将他举到森林之上,一根藤蔓穿破了他的胸口。 那一秒,时间变得特别安静。 宁宿跳起来的心脏还没落下,藤蔓只戳破了最外层,穿破表层细细一条血管,刚沾到血就骤然停住了。 “砰——” 宁宿又感受到了一声沉沉的心跳声。 从胸口那根藤蔓上传来,比他在黑泽深处抓住它时,还要剧烈。 人和藤都在呜咽的夜风中静默不动。 宁宿的心猛烈地跳动着。 他伸出手握住那根藤蔓,感受到藤蔓中的涌动,将藤蔓从胸口移开。 洁白的月光铺展在黑色沼泽上,夜风中的呜咽变得微弱。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幽黑尖锐的藤蔓,轻轻将藤蔓移开,藤蔓一动不动地对着他,似乎是在沉默打量。 同时一根藤蔓在少年腰上蔓延,顺着他的脊背向上攀爬,激得少年脊背猛地挺直。 一人一藤僵持着,一个在僵硬感受刚才的血液,一个在回想刚才那一下猛烈的心跳。 早上,两个小孩醒来时,宁宿还在睡着。 他们的花正安安静静的待在盆里,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外面声音有些吵,但宁宿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鬼生站在椅子上拉开窗,看到外面凉亭里几个玩家正聚在一起看花。 一夜过去,又有三个花出现污染迹象,长出了人体部位。 宁宿在阳光的照射下睁开眼,看了一眼木榻上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花,按了按还有些痒的胸口。 他洗漱时,又看了一眼胸口,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到快要看不出来的疤痕。 宁宿眨了眨眼。 等他出来时,圣女的白衣队已经到了。 自昨晚之后,圣女的白衣队每天早上都会来收被污染的花。 这次有一株花长出了一串葡萄一样的眼睛,每一个眼珠都在转动,几十个一起向不同方向转动,让人眼花缭乱。 有一个长出一个血口大盆正“呜哇”大叫。 还有一个是指甲花瓣,一层层的指甲组成一朵花,看得人心里极度不适。 “就这三个吗?”为首的白衣人问。 几个玩家看向刚出来的宁宿,宁宿点头,“我的花没被污染。” 白衣人就带着这三盆花离开了。 在花侍们散开时,宁宿看到白发花侍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凉亭的围栏。 在这里待了快一周后,宁宿能看出花侍们身体强健了不少,但变化最明显的是血管,在血管的快速僵硬下,人体的皮肤相比变得更柔软了。 因而宁宿能时常看到有血管从花侍手腕、脖颈之处绷起。 花风在踉跄之时忽然握住围栏,手因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会凸起,此时他手背上青紫血管确实显露出来了,宁宿却觉不太对。 视线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到极为苍白的脖颈和脸。 宁宿“唔”了一声。 他回去后,又看了一会儿凌霄花,凌霄花和刚带回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宁宿抿了抿唇,浇了一点溪水。 当天傍晚,宁宿又跟着玩家一起去黑泽了,主要是去收积分。 这一天晚上依然回来的很早。 新带回三株花的花侍,入睡前很不安,生怕夜里这些花再变成吓人的东西。 宁宿也迟迟没睡着,在两个小孩都陷入沉睡时,他还睁着眼。 第一次睡不着,宁宿干脆坐起来,盯住那株花。 他看着看着,咽了口口水,对那朵四瓣凌霄花伸出魔爪。 他吃了那么多凌霄花,还从没吃过四瓣的。 四瓣的更红,好像里面有血正在流淌,一看就很好吃。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花瓣时,宁宿听到一道细微的开门声。 那声音极小,开门的人一定是不想让人发现。 越是这样,宁宿越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宁宿掀开窗帘,翻身坐到窗户上向外看。 夜晚安静的庭院里,有一个男人手持长刀正悄声向前走。 宁宿认出那是戴冬,他正向白发花侍的房间走。 宁宿一下就猜出他要做什么了。 这个男人终于决定要为蒋樱报仇了。 宁宿就这样安静地看着。 众所周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玩家不能攻击npc,花风很显然还不是普通npc。 戴冬这样悄声安静,可能是想在花风睡着时,偷偷砍掉那只手为蒋樱报仇。 有那么简单吗? 这几天的经验已经告诉他们,长在黑泽中的这些花,烈日下不出现,深夜最活跃。 他们是在深夜长出人体部位,那只死手也是在深夜里变成巨手,撕裂了蒋樱的胸腔。 果然如宁宿所猜,戴冬没走到门口,而是走到花风的窗前。 门口正对着的是茶室,花风的室友在第一天去黑泽时就死了,他一直住在右边的房间里。 白窗纸被戴冬捅了个洞,他的眼睛贴过去向里看。 宁宿清楚地看到他另一只眼随之瞳孔放大,不知道看到什么,手里的长刀都掉了。 那把长刀是他的技能武器,有一米五长,坠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非常明显。 同时,有一道痛苦的闷哼声响起。 当即就有警觉的玩家拉开了门,既然这样,宁宿也直接从窗上跳下去。 最近的玩家在听到那从房间里溢出的痛苦声后,没有犹豫直接推开了门,宁宿过去时,正好看到里面的一幕。 他身后晚来一步的祝双双和苏往生,同时吸了一口气。 院子里每一套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白发花侍正和衣半靠在木榻上,长长的白发四散在身上,额头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浅色的唇正咬住一块毛巾,是为防止自己疼得叫出声。 一只手拿着一把刀刃带血的刀,另一只手举在死手花上,手腕上一条划开的刀口。 祝双双想到白天看他的那些疑问,震惊地说:“他在用自己的血喂养死手花!” 自己割腕已经很明显了。 “怪不得他这两天脸色这么苍白,身体这么虚弱!” 其他玩家接不上她的话,他们还在惊惧地看着这一幕。 花风他确实,之前应该是在用他的血喂养死手花,把手腕流出的血滴到死手上,可这一晚死手不满足于此了。 它长长的指甲戳破进他手腕上的刀口,手指硬生生钻进了他的血管中。 他们甚至能看到手指在血管中不断变长,穿过手肘,去追逐血液。 看到这个场景,玩家们倒吸一冷气,胳膊也跟着疼了起来,浑身的血管也疼了起来。 他们看着那手指在血管中伸长,血管却并没被撑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莫名心慌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站在门口,惊骇或沉默地看着这个场景。 最先动的是戴冬。 他重新拿起了他的长刀,阴狠地咬着牙向里面走。 花风看着他手中的长刀不断摇头,毛巾堵住的嘴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苏往生一把拽住他,戴冬用力打开他的手,“滚开!” 他脸上的表情阴狠而扭曲,这两天的沉默在这一刻爆发,“我要砍碎它!它害死了蒋樱!” 苏往生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按在墙上,“你先冷静一点,它现在在花风的胳膊里。”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戴冬接连冲苏往生吼了两声,“它撕裂了蒋樱的胸腔!你们知道蒋樱浑身鲜血流尽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这两晚她一直在跟我说!” “你们知道蒋樱被按进了那片肮脏的沼泽吗!你们知道她生前有多爱干净吗!那里面都是什么啊,腐肉尸水烂泥!”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你们每次去沼泽找花,都可能在踩着她的脸,她的胸腔,她的心脏吗,她还要被多少人这样碾碎啊。” 他的声音愤恨嘶哑,慢慢染上哭腔。 “我一定要把它剁烂!稀巴烂!这个恶心的怪物!” 他猛地推开怔愣中的苏往生,大步走上前。 花风不住地摇头,眼里滑落下滴滴眼泪,侵湿了他嘴里的毛巾。 在戴冬举起长刀时,他嘴里的毛巾掉落。 “不要,不要,求你……他不是怪物,他是……” “他是我哥哥啊……” 第61章 花奴 花侍只能养没有被污染的花。 这是那天圣女和野南望一起告诉他们的规则。 那天晚上,白发花侍花风说要养这个死手花,长出人手的花就是被污染的花,而圣女竟然同意了。 当时就有玩家猜测,花风身份不一般。 确实如此。 花这个姓氏,在整个侍神国都鼎鼎有名。 “我哥哥,他是初代花侍。” 花家主要势力在国都不在芙仁郡,芙仁郡的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过得并不富裕,有时候看起来很潦倒。 但花风一直觉得,他的哥哥,是芙仁郡最惊才绝艳的公子。 花风八岁的时候,父亲在战场牺牲,母亲随之而去,他们一脉在国都没落。 亲眼见到母亲死亡,花风变成了一个自闭沉默的孩子,看起来是个痴儿,这让他们处境更加艰难,时常被欺辱。 哥哥带自闭的他来芙仁郡投奔外公,让他远离伤心地好好恢复。 芙仁郡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他们在外祖家也并不受重视,但相依为命过得很开心。 哥哥带他走过芙仁郡每一个天然湖,带他听湖水被风吹起的浪声。 哥哥带他去过芙仁郡每一座山,听林中每一种鸟儿的鸣叫,听风树叶的沙沙声。 现在山顶上,哥哥说:“花风,你看,这座城多美啊。” 哥哥说:“花风,你听,风是这个世界上最丰富的声音,你也会是其中之一。” 花风抬头看向他时,正好看到风卷起哥哥的头发。 和风长发,细微的声音在耳廓荡开。 那一阵山风也把哥哥的睫毛吹弯了,他眼睛里阳光的色泽明亮而温润,倒映着一座美丽的城池。 哥哥转过身,城池变成了年幼的他。 五年前,天降祥瑞。 哥哥说:“花风,哥哥要去做花侍了。” 花风问:“花侍是什么?” 哥哥说:“花侍就是侍奉神明的人,我们的神明是花神,我们的姓氏是花,花风你看,我们是不是天生是要侍奉花神的人?” 当时他的眼睛特别亮,很久以后花风才明白,那是坚定的光,是对自己,也是对花神。 哥哥说:“哥哥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花侍,芙仁郡会变得更美,花风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十三岁那年,哥哥经过层层选拔,进入花神殿,成了初代花侍。 那时花侍稀少尊贵,要保持圣洁,不能常露面。 花风每天跟人群一起跪在花神殿前,祈祷能看一眼哥哥。 他时常一个月才能见一次哥哥,哥哥身形越来越瘦弱,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眼里的光却一直很亮。 他跪在花神殿前,看向黑沉沉的花神像,掌心交叠于胸前祈祷:“神啊,我不求芙仁郡富贵祥和,只求您保佑我唯一的哥哥健康,他是我的芙仁郡里最美的风景,是您最虔诚的信徒。” 最后一次见到哥哥,他脸上有一根明显的青紫血管,那根血管从他右脸颊延伸到右眼角。 哥哥看着他,眼角一滴泪落下,眼里的光芒悲伤又明亮。 自那以后,花风就再也没见过哥哥。 没多久,花神赐福,芙仁郡富贵祥和,国主亲临祭拜花神。 在热闹的欢呼声中,没有人看到一个少年仓皇的寻找身影。 他也听不到他们的欢呼声,他耳边只有孤寂的风声。 花神殿出现了圣女,圣女说第一代花侍真正去侍奉神明了。 下一代花侍,和初代花侍不一样,再也不在显赫家族中选了。 接着,就出现了花奴。 贫苦人家将孩子卖了当花奴,从花奴中优秀的选出花侍,其他花奴献祭给花神做祭品。 花侍不再像最初那样稀少,偶尔从花奴老板那里也能看到失败的花侍。 他一直观察着,越来越了解,又终是不明白。 祝双双:“所以,你也来做花侍了,你想走一遍哥哥走过的路,是吗?” 花风只说:“我们的神明是花神,我们的姓氏是花,我们是天生是侍奉花神的人。” 祝双双沉默着说不出话。 其他玩家也是。 只有戴冬不愿相信,“你怎么知道它就是你哥哥!” 花风神情平静地说:“哥哥这只手一共牵过我两千四百多次,就算他变成白骨我也能认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着他说这句话平静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特别难受。 当牵手变成稀松平常的事,又有谁会每次在心里数上一次,默默记在心间。 除非那人是一个孤独的人,心里唯一的最爱的人。 他的世界空旷孤寂,只有牵手时有颤动,变成时间数字。 他们其实不理解,就算看到最爱的哥哥变成这样,他还是这样信奉花神吗。 花神真的在芙仁郡人的心里,是可以献祭自己的神明吗。 戴冬声音嘶哑,“我不管它以前是什么,它杀了蒋樱,它现在就是怪物,它还会害死更多的人!” 花风眼泪又流了出来,“不是!他不是!他是我哥哥!” 他另一只手捂住那只死手的手腕,“他是我惊才绝艳的哥哥!他是在花神殿上留下名字的伟大花侍!” “你们没有见过后期的花侍吗!他们的血管里没有血,我哥哥他不是想害人,他只是想抓住他流逝的血啊!” “他的血,没有了。” 戴冬:“他的血没了就可以夺别人的血吗!” 花风:“他不是要夺别人的血,他只是想感受血!你看,他感受到血就安心了,不会再挣扎伤人了。” 那只死手真的没再动,他安静地待在弟弟的血管里,感受着温热的血在指尖流动。 两个痛苦的男人,一躺一站对峙着,都是为他们所爱的人。 苏往生又向后拽了拽戴冬,这次戴冬反应没那么激烈,苏往生对他说:“你最好不要伤害他们,作为鸿羽社团的一员,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 戴冬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我完了,苏往生,我完了啊,我没法再下沼泽,我也没法再养花,我一看到那盆花,就想它身上会不会有樱樱的血肉。” “他爱她。”他不住地沙哑强调,“我真的好爱她。” 祝双双看得难受,她还是戳破他心上那颗脓泡,质问他:“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强硬一点留下她,或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至少将她葬在黑泽一角?” “同样是圣女要带走,花风留下了哥哥,你没有留下蒋樱。” 谁都能看出,当时白衣人很轻松就把蒋樱的尸体从他怀里拽出来了,而且他可以再拽回来,但他没有。 只因圣女说,他可以陪蒋樱到黑泽去。 那时正值午夜,是夜色最浓时,也是怪物最活跃时。 谁也不知道浓稠的夜里,黑泽是什么样的。 戴冬哭得更大声。 他是游戏基地排名第三的社团高层,地位不低,思维敏捷,冷静自若,这两天是他人生最狼狈的时候。 他痛苦,他悔恨,他也心虚,所以他才会每晚梦到蒋樱,梦到蒋樱说她多痛多冷。 苏往生看了他几秒,沉默地将他拽出房屋。 另外两个不知底细的玩家也离开了。 宁宿看向花风,他问:“你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哥哥了,是吗?” 花风点头。 他将毛巾重新咬到嘴里,握住那只不再挣扎的死手,一点点将手指从他的胳膊里抽出来。 花侍们的血管都变得很坚硬,手指插进去也没撑破血管。 手指被拽出来时,血管慢慢伏下。 那一过程,他额间汗水如雨水,打湿了一缕缕的白发,脸上的血管清晰显露。 在他抽出死手时,宁宿用纱布裹住他手腕撕裂的刀口,看到他细瘦的胳膊正止不住地抽搐。 “谢……谢谢。”他吐出毛巾虚弱地说。 这一刻他应该疼得虚脱了,可还是颤抖着艰难翻过身,他侧身用完好的那只胳膊,虚虚地搂住那只沾满了血液的死手。 “他们说消失的哥哥是去侍奉花神了。”他虚弱地轻声开口,“那是一种荣耀,哥哥的名字留在花神殿上,国都花家的人专门来请我回去。” “我也这样以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只手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高兴的是,我又可以牵住他了。” 伤心的是什么,他没有说。 白皙修长的手牵住那只僵硬血红的手,“我就是要养他,我的哥哥。” 这话他说得有点幼稚,因为疼痛,声音发颤,但又莫名无比强大。 夜晚从黑泽吹来的夜风,呜咽作响。 花风问:“你听到了吗?” 宁宿“唔”了一声。 风是世上最丰富的声音。 宁宿离开时,花风抱着那只手闭上了眼。 回到房间,宁宿又坐在他的花前看了一会儿,少年眼睫吹落,再次抚上那朵血红的四瓣花。 他说:“我也是,就是要养你。” 第二天早上,这次只有一株花出现了污染迹象,被花神殿的白衣人带走了。 白衣人刚走,贾晨升就带人来了。 贾晨升是鸿羽社团的社长,而戴冬是他的得力助手,这两天戴冬的情况他看在眼里,他可能知道戴冬的计划,在白衣人走后立即就来看他。 祝双双和苏往生也跟着一起,讨论目前的情况。 贾晨升在得知昨晚的事后,先安慰戴冬,“自私怯弱是人类的本性,戴冬,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别再想了。” 他比这里的其他玩家更明白戴冬的感受。 戴冬在社团一向是带领别人,指导别人的那一个,他会教新社员怎么推敲副本,怎么分析人心,看起来内心强大没有缝隙。 却也没想到,有一天在面对这种事,他会胆怯地躲开。 戴冬眼下一片乌黑,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贾晨升叹了口气,看向院里其他人,说:“昨晚花风说的那些很有价值。” 苏往生说:“我们在齐老板那里看到过失败的花侍,结局我们都看到了。” “按照花风说的,他哥哥应该是成功的花侍,那他的手怎么长在花上了?而且还被叫做被污染的花。” 贾晨升身边的一个人脸色难看地说:“那不就是说,我们作为花侍,不管成功还是失败,结局都是死?” 谁听到这里都不会轻松。 贾晨升说:“先不要这么消极,我们的主线任务不是做一个什么样的花侍,我们不用以花侍的身份走到最后,只要找到见神的方法,或者见到神就行了。” 苏往生实在不想打击他,但他还是要说:“齐老板那里那个失败的花侍,她血管里几乎没什么血了,而花风的哥哥也一样,花风说他是要抓住自己流逝的血。” “不管失败,还是成功,我们可能都要失去血。” 祝双双点头,“这一点也能和我们血管在变硬对上,所以他们到底要把我们的身体改造成什么样?用来做什么?” 他们谁也没法给出正确答案。 讨论推进,展开更多剧情后,他们非但没轻松,心情还更为沉重。 他们都意识到自身处境的危险,以及隐隐露出的一个死局。 宁宿坐在茶室看他们讨论,讨论后,贾晨升又安慰了会儿戴冬,直到午饭时,见戴冬情绪稳定下来才离开。 午饭照常是两个房子的人一起在茶室吃。 吃饭时,宁宿问宁长风:“吃完饭你要去哪里?” 宁长风说:“午睡一会儿就该去参加花神祭拜活动了。” “啊”宁宿说:“我跟你一起去。” 宁长风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啊,兄弟,希望你可以。” 可以什么,他没说。 迎神期迎来新的一周,街上热闹不减。 上午还是会有人带着献给花神的礼物来到花神殿,下午会有更多的人跪拜在花神殿前祈祷。 宁宿来时,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略微惊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是专门祭拜祈祷的时间,这里的人多的远超宁宿想象。 芙仁郡对花神的疯狂信仰从花神殿就可见一斑,黑色花神殿是芙仁郡最宏伟肃穆的建筑,殿前可容纳几万人跪拜。 宁宿他们来时,这里差不多就满了。 跪在最外围的人可能都看不到花神殿五米高的门了。 “宁兄弟!这里!我给你占了位置!”有人对宁长风招手。 宁长风得意地看了宁宿一眼,施施然走过去。 宁宿:“……” 宁宿默默跟过去,对那个人乖巧地眨了下眼,“
相关推荐:
差生(H)
云翻雨覆
蔡姬传
数风流人物
洛神赋(网游 多攻)下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黑篮同人NPH】愿你相伴
取向狙击
大胆色小子
总统(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