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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2章 师尊,看!梅含雪! 老板娘才刚刚松开门栓,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做生意。她睡眼惺忪,忽地看到灿烂晨光下,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立在她店门口,明明是气宇轩扬、挺拔如松的姿态,理应配一把剑,一柄刀,沉冷清高地走过街市,谁都不睬。 可这个俊男人,偏偏展颜笑着,颊边梨涡浅淡,睫毛浓密又温柔。 怀里,还抱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不是灵石灵材,不是法术卷轴,而是一筐子鲜嫩蔬果,苹果红艳,萝卜白胖,莴苣葱茏青翠的叶子探出来,上头的露水晶莹欲滴。 衬着他俊朗的脸。 老板娘打了一半的哈欠就这样僵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铁血与柔情并生的景象,眨巴眨巴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老板娘?” “哎哎,仙君想要什么?” “就这个。”墨燃拿起一双浅红色晶石吊坠,“怎么卖?” “公子好眼光,这对坠子用的是上好的龙血晶,由昆仑宫的匠人雕琢的,用料虽然不贵,但坠子本身却很奇特,龙血晶嘛,公子肯定知道的,会随身佩戴者体温的升高而变红……” 老板娘说到这里,笑了笑;“仙君既然看中的是一对,那应该是想和双修的道侣一人一根吧?哎哟也不知道哪家仙姑这么有福气,能攀上你。你买着坠子,保准不亏,回去各自戴上,到时候双修起来,瞧着也煞有情趣呢。” 墨燃原本买坠子,只想到龙血晶是温养寒性躯体的上佳良品,楚晚宁冬日畏冷,戴着驱寒是再好不过了。 但听老板娘这样说,心中不免一动,想到楚晚宁颈间挂着吊坠意乱情迷的模样,那坠子因着主人过高的体温而鲜红欲滴,像是刀尖上颤动的血珠子。 他轻轻咳嗽一声:“就这个吧,替我包起来。” 为了不让楚晚宁感到异样,墨燃给薛蒙、薛正雍和王夫人也各买了一件礼物,回到客栈后,他放下杂七杂八的东西,从衣襟里摸出那个裹着龙血晶石的小纸包,那里头躺着的水滴状挂坠已经因为他的体温变得绯红,他挑了一个留下,另一个挂到自己颈间…… 做完这些,他整了整衣襟,确保坠子不会露出来,然后才拿起了剩下的那个,重新包好。 他摸了摸自己的襟口,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前世怎么样的荒唐事都经历过,如今竟会为了这藏在衣服下面的一点私密而马乱兵慌,他不禁自己也觉得意外。 “送我的?” 吃饭的时候,薛蒙拿着墨燃给他的剑穗,露出见鬼般的表情。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想跟我赔礼道歉吧?” 提到昨晚的事情,墨燃因为不知道楚晚宁当时醒着,还挺镇定的,半点声色也没动。 倒是楚晚宁有点受不住,拿起面前的茶杯,喉头攒动,掩饰性地喝了好几口凉茶,这才拾掇好脸上的神色。 墨燃跟薛蒙笑道:“想什么呢你,明明是你先惹的我。这个是我觉得好看,就顺手买了,给你佩着玩。” 他顿了顿,又道:“难得一起出来,总要买些东西吧。我给师尊和伯父伯母也买了,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值几个钱。” “我们也有啊?”王夫人显得很惊讶。 “伯母的是沉香木脂粉盒子,伯父的是折扇挂坠。”墨燃说着,呈了礼物,最后把龙血晶石给了楚晚宁,“还有这个,是师尊的。” “……什么东西?” “一根挂坠。”墨燃手掌心热热的,有些汗湿,“龙血晶石能驱寒,临沂盛产这种石头,买来给师尊暖一暖身子。” 楚晚宁接过了,这种石头并不贵,但是很好用。他道:“多谢。” “不谢,师尊戴上瞧瞧?” 楚晚宁看了墨燃一眼,但并没有看出墨燃亲密又狎昵的私心,很自然地就佩在了颈间。浅红色的晶石熠熠发着光亮,薛蒙瞅着,情不自禁道:“好看,这个不错,比我的剑穗好。你在哪里买的?我也想去弄一根戴。” 墨燃道:“没了,整个摊子上只有这一个,我自己还想要呢,都买不到。” 薛蒙便大失所望,拎起自己的剑穗看看,又扭头看看楚晚宁颈间的龙血晶石,嘟囔道:“……我就不信了,反正这东西临沂多的是,等到了儒风门,我去问问南宫驷,他肯定又很多,堆成山那么高……” 墨燃不理他,而是瞧着楚晚宁,见楚晚宁戴上挂坠后,并没有贴肉放进去,而是悬在衣襟外面,不禁有些焦躁,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说:“师尊,这个吊坠不是挂外头的。” “嗯?” “它要放在你里面。”他说着,探过身去想帮楚晚宁把坠子收进去,他一下子挨得太近,说话间呼吸烫着了楚晚宁的耳廓,被楚晚宁一把推开。 楚晚宁低眸垂眼,神情瞧上去很肃冷,但墨燃这回瞧仔细了,他看到楚晚宁的耳缘泛上一层海棠花的绯红色,既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去,把那颤抖的花瓣含在嘴里吮吸舔弄。 墨燃有些惊讶,他在想,楚晚宁为什么会脸红?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越矩的事情,如果说是帮他摆弄吊坠,那也不算啥啊…… 仔细想了想,想到刚才说的那句话。 “它要放在你里面。” 墨燃愣了须臾,脸也蓦地涨红了。要不是他皮肤比楚晚宁晒得黑得多,只怕瞧起来会比楚晚宁红的更明显。 他发誓他方才讲这句话,真的没有想要一语双关…… 他旋即又觉得错愕,心道自己都没有想歪,楚晚宁这样一身正气的人,怎么就会想歪呢? 墨燃琢磨着,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楚晚宁赤着耳朵,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挂坠塞到了衣襟里,他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昨夜一栋三指宽的木头板墙,让踏仙君错过了太多精彩,他错过了春光和青涩,还错过了一个有血有肉,堕入情欲泥潭的楚晚宁。他对于一墙之隔的床上发生的事情,竟是一无所知,所以他当然也不会明白,此刻的楚晚宁仍裹足于昨日的泥淖中,为爱欲而悸动,为爱欲而羞耻,因爱欲而敏感。 因着那场梦,因着梦里湿热的床笫之言,因着那点不希望被人发现的心思,他才会一反常态,把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想歪。 楚晚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心底有点热,昨天的邪火仍未全然消退,他伸出手—— 茶壶的提梁却被墨燃握住。 “少喝一点,这茶凉了,伤胃。” “……”楚晚宁默不作声,望着他,手仍然伸着,表明自己就是想喝凉茶。 “我去给你倒杯热的。” “不用……” 但墨燃已经去找掌柜了,过了一会儿,拎了一壶新煮好的滚烫的茶,倒了一杯给楚晚宁:“师尊喝这个。” “对啊,玉衡你喝热茶,冷的不好,真的伤人。” 楚晚宁没办法,只能接过那一杯热乎乎的茶水,吹了吹,却没有喝,搁在了手边。 他的心已经很烫了。 再热下去,他怕眼里最后那一层薄冰也化掉,到时候无边的春水溢出来,抬眼凝视间,再也藏不住那些羞于启齿的心思。 那他北斗仙尊的脸还能往哪里搁? 一行人用过早,准备离店的时候,外头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披着淡蓝色卷草纹厚斗篷,遮着张脸,显得很低调,在人群中并不会被注意到,但他进了客栈,瞧见了薛正雍,却主动走了过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薛伯父好。” “你是……” 那人便除了斗篷帽子,薛蒙见了,“啊”了一声,往后大退一步,薛正雍却笑了:“哎呀,这不是含雪吗?” 梅含雪抬起脸来,他生的肤白鼻高,眉骨分明,眸子深邃,有一种明显区别于众人的英挺俊美。而且此人皮肤极好,纵使屋内昏暗,依旧散发着淡淡华光,或许是因为自幼在冰冷极寒的昆仑雪地长大,他眉眼之间浸满了霜雪气息,显得既剔透,又孤高。 总而言之,光看他的气质,没人相信他就是那个花名满天下的风流种子梅含雪。 “宫中有事,在下今日才来临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薛伯父。”梅含雪长得太冷了,虽然他客气地笑了笑,眼神却清淡淡的,恭谦里带着凉气,“小侄便来向伯父伯母问安。” “好得很,好得很,哎呀,要是蒙儿有你这么礼貌就好了。” 岂料薛蒙听了这句话,却不高兴了,他在后头不停地拿眼神向梅含雪发射小毒箭,一根比一根戳地更恶狠狠。 他心想,这个梅含雪这个孙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明明是个生冷不忌男女通吃的臭流氓,当初在桃花源还伸手摸他的腰,如今站在长辈面前,却一本正经断情绝欲跟个得道高僧似的,这家伙可真能演! 梅含雪却连看都不看自己的这位幼时玩伴,只低眉敛目,连嘴唇开合的幅度都不大,极为规矩:“伯父说笑了,薛公子天之骄子,是灵山大会的第一魁首,自然有他过人之处。” “对啊,爹爹,这家伙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蒙儿……”王夫人颇为尴尬,伸手去拉薛蒙,这暴躁的凤凰儿才总算哼哼唧唧的不吭声了,但鼻孔里还是往外冒着火。 梅含雪道:“伯父是要启程去儒风门了吗?” “时候也差不多了,早些过去也无所谓,反正南宫柳最不差的就是房间,他不是说婚礼前后一个月,儒风门都空出了一整座仙城来给宾客落脚吗?”薛正雍笑道,“我们先过去看看,也好让晚辈们彼此间多些接触。” 说着看了薛蒙一眼,言下之意,是要给薛蒙物色媳妇。 薛蒙:“……” “含雪不直接去儒风门吗?” “宫主交代了一些事情,要买不少灵石回去,所以我先在岱城附近多留几日,等大婚前一天再去,也是来得及的。” 薛蒙小声嘀咕道:“你明明就是怕早过去了,名门正派里那些被你辜负的姑娘撵着你打,把你打成狗。” 墨燃耳朵尖,笑道:“萌萌你说什么?什么狗?” “……” 薛蒙哼了一声,抱臂道:“没什么,念心法呢我。” “噗,你念的怕是折梅心法。” “你再乱说!!” 梅含雪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是看了他们一眼,薛蒙的目光便和他对上了,忽然微怔——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梅含雪怪怪的,明明上回在桃花源见到他,那孙子眼波里是泛着桃花的,那双眼睛,仿佛生气时都是在笑。 但眼前这个人,眼波里别说桃花了,连丝波澜都没有,整个都是凉凉的,工整的,禁欲的,这双眼睛,仿佛笑的时候都在生气。 薛蒙眨眨眼,顿了片刻,想到天裂之战时梅含雪率踏雪宫弟子来帮忙,众人面前,亦是人模狗样一本正经的,不由怫然大怒。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能演呢?怎么就这么装呢?真是人面兽心!斯文败类! “哎,蒙儿,你去哪儿?” “屋子里太闷了!我去外头等你们,聊完你们再出来!”薛蒙说着,大步走到门口,一撩帘子,怒气冲天地走了出去,天子骄子实在是委屈着了。 他就纳闷了,满屋子人渣味儿,怎么除了他,就没个人瞧出来呢? 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 薛萌萌:梅含雪,你为什么精分? 梅含雪:你猜,猜中有奖。 薛萌萌:奖励什么? 梅含雪:秦淮青楼vip黄金会员卡,里面的小姐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保准让你出来之后趾高气昂,信心倍增,从此在你堂哥面前抬头做人。 薛萌萌:……你tm是老鸨吧= = 第153章 师尊最讨厌的掌门 气归气,路还是要赶的。 告别了梅含雪之后,他们自岱城往上,行了半个时辰有余,终于来到了天下第一大派——临沂儒风门。 从名字就能瞧明白,儒风门地据临沂,在这座城内,大大小小建了七十二座绵延仙府,因为府邸太大,从正前门到正后门,骑马都需要一顿饭的时间,因此这些府邸干脆被称作了“城”,儒风门的这七十二城各司其职,等制分明,和一锅煮的草根门派死生之巅显然一个天一个地,根本不能同日而语。饶是薛蒙这种打骨子里厌恶上修界的人,站在城门口的时候,也不禁震住了。 天潢贵胄儒风门。 此言当真不虚。 他们来的是主城,也就是儒风门最大的一个城池,白墙黛瓦,上接天日,四隅角楼,巍峨峥嵘,东南西北四面立有星宿石阙,主城门描金漆红,绵延出来的车马道足有五尺宽,长长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大路,铺着的都是上等炼气石,拿来这种石头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消站在上头,就能汇集灵力,虽然汇集的不多,但聚沙成塔的道理大家都懂,因此这些石头每一块都可以卖到千金以上。 薛正雍感叹道:“有钱真好啊……” 王夫人便笑:“有钱你也想在死生之巅铺一条炼气路吗?” “不啊,我在下修界每个村子里铺个广场,这石头灵气充沛,一般小鬼小怪都不敢靠近,要是能每个村都铺一个,遇到妖魔作祟,我们弟子赶不及去收拾的时候,也能躲一躲了。”薛正雍叨叨着,掰着手指算了算,摇头道,“可惜铺不起。” 薛蒙听着也跟着叹气:“死生之巅,唉,有点儿穷。” “是啊。”薛正雍点头如捣蒜,“同样都修道,也不知道儒风门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楚晚宁说话了:“尊主知道,儒风门的普通弟子除魔,百姓委托起来要多少钱两?” “我没打听过,要多少?” 楚晚宁便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百银?”薛正雍瞪大了眼睛,“这么贵?” 楚晚宁道:“四千金。” “…………” “上修界的富商巨贾多,儒风门来钱便容易,以尊主这每一委托八十银的赚法,哪里能追的上他们?何况有时候尊主还分文不取。”楚晚宁说着,眼神却很柔和,“走吧,进城去吧。” 大门派,待人接物往往都很有规矩,儒风门的司礼部这些日子都侍立在城门口等待,他们虽然对谁都满面笑容,但来了怎样的宾客,分量如何,心里却清楚雪亮。 散客小修,就陪他们四下参观,然后带去居所就好,而有些地位的小门派,引去见主事的护法长老,由长老接待。 至于如今已经跻身十大门派的死生之巅,儒风门不摆架子,直接请他们到暖阁歇息,等儒风门掌门南宫柳忙完手上的事情,就来暖阁与贵宾相见。 暖阁里燃着浓郁的龙涎熏香,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几乎可以陷掉半个脚掌,阁中摆着娇艳欲滴的山茶花,八朵异色同株的,那叫八仙过海,白花瓣落着点点嫣红的,那是红妆素裹,瓣茎上染着脉脉红丝的,那是倚栏娇,这些薛正雍看不懂,但王夫人却明白,这里放着的每一本都是绝佳上品。 薛蒙也不懂,见其中一朵白山茶开的妩媚,柔软瓣身上落着一双黑色星斑,觉得好玩,伸手想摸摸。 楚晚宁说:“别动。” “为什么?” 楚晚宁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王夫人叹了口气,道:“珍品眼儿媚,这样一本,可以卖上万两黄金。” “……”薛蒙脸色铁青地把手缩回去,然后颓然坐在了软垫太师椅里头。 他想到了之前在书摊子上看到的那本排名册,当时还因为修真界前百名青年俊杰富豪里面没有自己而气愤,眼下他觉得,那本书诚不欺他。 自己额头上简直印了个泛着黑气的大字: 穷。 不过话说回来,那本书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他都还没来得及翻完,就给弄丢了…… 过了一会儿,红珊瑚淡水珍珠交错串起的帘子璁珑作响,两位秀气端庄的女修,穿着儒风门的雪纱仙衣飘飖而至,一左一右,撩起了珠帘,垂眸屈膝,声音如莺啭黄啼。 “掌门仙君到。” 话音落,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笑着迈进门来,他相貌平平,有些书生气,是个丢在人堆里立刻就会被淹没的平凡模样,除了生的十分白皙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但他一开口,坐在那儿喝茶的墨燃就差点没把茶喷出来—— “哎呀,薛掌门呀,薛掌门,区区盼星星,盼月亮的,每天都盼着您能早点来儒风门,您看看,您这一来,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天下英雄,谁人可及呐!太好了太好了,寒舍蓬勃生辉了!好啊!好啊!好啊!” 薛蒙:“…………” 墨燃:“…………” 堂堂天下第一派掌门,面对十大门派倒数第一的死生之巅掌门,竟是不遗余力,大肆褒奖,一连三个“好啊!”,一声比一声慷慨,一声比一声激昂。 他这样卖力夸赞薛正雍,薛正雍当然十分受用,笑眯眯地说:“哪里哪里,南宫掌门真是客气。” “不是客气,区区是由衷羡慕薛掌门,薛掌门一代英杰,威风凛凛,教人拜服,再看区区,人至中年便无意气,已是一身死肉,空余肥膘,当真自愧不如。” 南宫柳说的热络澎湃,薛正雍本来还想憋,但孔雀尾巴却已经憋不住,有些展开了:“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哈哈哈,南宫掌门过谦啦。” 墨燃前世没有和南宫柳打过交道,屠儒风门的时候,这人很快就跑路了,墨燃根本懒得理会这么一条杂鱼,也没管他最后是死于刀枪乱棍了呢,还是逃了出去隐姓埋名地过了后半生。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和南宫柳这么近地打照面,但一看他那腔调,墨燃就不喜欢,压低声音道:“原来天下第一派的掌门,妙就妙在一张嘴。” 薛蒙听见了,竟难得赞同他的话,小声说道:“没错,你看他一开口,那真叫一个舌灿莲花伶牙俐齿,满屋子花香我都闻不到了,啧,只剩下南宫柳嘴巴的甜味。” 南宫柳夸完了老的,又来夸小的。 “哎哟,这不是天之骄子,小薛公子吗?” 穷逼少爷薛蒙,人穷气不短。 他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南宫掌门。” “真是英雄出少年,俊俏!厉害!你看看这鼻子,这眼睛,啧啧,精神!果然虎父无犬子!” 薛蒙:“…………” 南宫柳回头对薛正雍道:“薛兄,区区真是羡煞你了,你看,放眼当今天下,哪家公子有令郎的半寸气概!要说我,偌大一个修真界,那么多青年翘楚,令郎要是称第二,那没人可以称第一!” 薛蒙原本还端着,嫌恶他,但南宫柳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薛蒙脸上的疏远似的,把一箩筐的热烈褒赞一股儿脑往薛蒙身上砸,把好好的小薛公子都砸晕了,到最后竟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等他再次悄声跟墨燃说话的时候,说的已经是:“咳,这个南宫掌门,虽然浮夸了些,但讲的倒是大实话。” “什么大实话?”墨燃好笑,斜眼看他,“说天下你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怎么了,我可是灵山大会的……” “那是比赛,许多散修都没有参与,你以为天下英杰,就真的在那个小小赛场能角逐出来了?” “…………”薛蒙的脸涨红了,过一会儿,不忿地嘀咕,“算了,知道你羡慕我。” 若是年少时,墨燃必然又要嘲笑他一番,但是如今话到嘴边,又觉得薛蒙就这点争强好胜又自恋的脾性,有什么好争的,于是点点头,笑道:“好好好,是羡慕你,你最厉害了。” 不过再抬眼去看南宫柳的时候,墨燃眼底的笑意却敛去了。 这世上的恶人分为很多种,有些人大逆不道,罪可通天,全天下都恨不能得而诛之,杀之后快。 但有些人呢,那可厉害了,他们凭着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溜须拍马之能,明明烂到骨子里,却不被众人所鄙夷。 墨燃前世是第一种人,但他最恨的,不是世上那些同他作对的善人,他不恨梅含雪,不恨薛蒙,他甚至敬佩叶忘昔,可怜叶忘昔。 他最讨厌南宫柳这种,只要有一点可利用处,就跪在地上舔人家痔疮的马屁精。 妈的,吮痈舔痔之徒。 自打南宫柳进来,楚晚宁就一直立在窗边,看着外面儒风门屋舍整齐,恢宏壮丽的景象。 高处风急,吹得窗口遮着的香软纱帘一阵朦胧,楚晚宁立在那片朦胧里,南宫柳脸上热火朝天的亲切凝了须臾,很快又收拾好,朝着窗边走去。 “楚宗师……” 楚晚宁没有看他,神情寡淡,说道:“南宫掌门,你我之间,早已知根知底。” 那软成春水的香纱借着东风,一个劲地往他脸上拂动,惹得楚晚宁有些不耐烦了,一抬手,猛地抵住那恼人的玩意儿,淡淡道:“不必寒暄。” 南宫柳就笑了笑,说:“区区也没别的意思,想着多年没和宗师见面了,来问候一声,仅此而已。宗师,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来是为南宫驷。”楚晚宁依然没有转头,“不是为你。” “驷儿看到你会很开心的,你虽没有收他为徒,但却对他有启蒙之恩,你走之后,他常常跟我说想你。” “……” 见楚晚宁终于没有出言反斥,南宫柳又道:“宗师,彩蝶镇天裂时你慨然赴义,令世人叹服,后来得了怀罪大师相救,重返元阳,但想必身子还没恢复好吧?儒风门特意为你备了二十枚极品养魂丹,替天下仙士,对宗师表个心意,还请宗师收——” “南宫柳。” 楚晚宁终于回头正眼看他了,但口中称呼也已变了。他撤回了抵着香纱的胳膊,蓦地转身,修挺身影似乎融在了大片天光里。 他眸如焰电,眉凝冷霜,眼神极其阴森。 “别把我架在高处下不来,区区一个儒风门,如何就能替天下仙士谢我了?谁给你的脸面。” “……”南宫柳嘴角抽了抽,面上媚笑总算没有坠落,半晌笑道,“你看你这又是何必……” 薛正雍知道楚晚宁和南宫柳关系不好,整个修真界都清楚,楚晚宁十五岁时,南宫柳拜其为客卿,好吃好喝好住,跟神一样地供着,但没过几年,楚晚宁忽然在儒风门大殿和南宫柳当众翻脸,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是什么“金成池”“神武”“湖底精怪的要求”“道义”“久病”,“夫人”反正旁人也听得一头雾水。 但所有人都知道,楚晚宁最后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他当时受禄万金,每月有灵石灵符千余件,可他分文不取,锱铢不要。他立于殿前,当众解下腰间乾坤囊,将所有余钱尽数退还,然后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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