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本喧闹的看台很快便安静下来。 众人翘首以盼,齐齐望向那正东方的明黄高台。 刘季激动的低声道:“比赛要开始了!” 旁边的秦瑶和公良缭淡定嗯了声,引得刘季不满,幽怨的撇了二人一眼,“你们可不可以稍微期待那么一点点?” 秦瑶和公良缭对视一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刘季郁闷,哼了一声,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懒得再管他们,只跟着场内无声的激动气氛,期待的看着那高台。 不多时,便听见一道道宣唱声自那高台的甬道里传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北蛮使臣驾到!” “长公主携驸马驾到!” “太子殿下携太子妃驾到!” “......” 后面还有跟着三四个郡主郡王的宣唱声,皇上皇后嫡系一家全员到齐。 不一会儿,那高台上的空位便都被坐满了。 人们所在位置比高台要低一些,视线受阻,不太能看清楚皇上长什么模样,只远远看到几道黄的、红的、粉的、紫的侧影。 可即便如此,刘季和安子还是激动得跟随全场公卿百官跪了下来,高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公主、太子千千岁之类的话。 因为太过激动,声音也十分尖锐,秦瑶只觉得自己脑仁要炸了。 可所有人都在跪下叩拜,她也只能强忍耳边噪音,借着宽衣遮挡,单膝蹲下俯身叩拜。 赛场很大,但由于现场十分安静,高台上的声音也能传遍全场。 已年过五十的盛国皇帝,站在高台华盖之下,中气十足的对在场众人说道: “今日两国比赛蹴鞠,交流切磋,点到即止,不许伤了和气......” 一番嘱咐之后,众人纷纷应答,皇上这才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诸位与朕,一起来好好看一场蹴鞠赛!” “谢陛下恩典!” 满场的人齐声应道,声如洪钟。 秦瑶脑子里又是嗡嗡一阵。 众人归位,鼓声又起,盛国与北蛮的蹴鞠手开始入场,盛国队穿红色,北蛮队穿黑色,确保不会混淆。 双方人员来到高台下站定,等待高台上的人给予赛前鼓励。 这次站出来的人是阐王与太子殿下,各自代表自己的国家,亲自下台给予队员鼓舞,只把那一个个热血男儿郎激得恨不得立马为国抛头颅,洒热血! 连带着两国朝臣一个个都激动得要站起来,口中高呼胜利。 气氛这么到位,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难免受到影响。 因为离高台那边比较近,秦瑶能看到高台上长公主家的小郡王和鹄纥缇香正在欢呼,且一个比一个声大。 而太子家的郡主,似乎和她父亲是一样的性子,察觉到郡王与北蛮公主之间火气越来越旺,好脾气的站在中间企图充当和事佬。 只可惜,没人听她的话。 直到驸马出声呵斥,双方之间的斗气才结束。 这是秦瑶第一次看见长公主的驸马,身材魁梧高大,浓眉大眼,留着络腮胡,是个长得像狮子王一样的男人,威猛霸道。 但眉宇间,却又带着一股与他外形完全相反的柔和。 坊间传闻,驸马是长公主收复天下途中遇到的一方豪强首领,为了扩大势力,施展美人计诓骗过来的男人。 后来圣上称王,长公主成了公主,这位首领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驸马。 只是至今二人都还没有举办过一场正式的婚礼。 原因为何? 是驸马管束太严使得长公主不喜?还是因为长公主心中另有所属不愿伤了心上人? 总之,二人不曾举办过的那场昏礼,成功为坊间传闻增添了许多可二创编造的八卦素材。 秦瑶眯眼避着刺眼的阳光,看着那位狮子王温声教育着他的幼崽郡王不可与客人斗气,心里暗想,或许是铁汉柔情,不在乎任何仪式的真爱党。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瑶的注视,那头‘狮子王’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俯瞰下来。 “咚咚咚!”一阵激鼓,比赛终于开始! 被这一打断,再想去搜寻那道注视自己的目光,已经找不到。 “娘子,老师,蹴鞠马上要开始了!”刘季兴奋提醒道:“快看快看。” 秦瑶嗯了一声,将视线转到场下那场并不算特别激烈的比赛上。 倒是高台上时不时投来的探究目光,令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可能徐文卿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打着公良缭的幌子,派遣宫人过来表示问候。 如果那宫人的眼神没有频繁落到她身上那就更逼真了。 751 刺杀 宫人带来皇后口谕,比赛中场休息时,请公良缭露面讲两句,让北蛮人领略一下盛国大儒的风采。 公良缭面朝高台,抱了抱拳,应下了。 宫人留下从高台上端来的一盘金黄哈密瓜,退下看台,前往高台复命。 人一走,公良缭勉强挤出来的笑脸立马收起,指着那金贵的外邦贡品哈密瓜,让秦瑶刘季都尝尝。 “这是什么瓜?”刘季稀罕的问道。绿黄绿黄的皮,金橘色的肉,味儿还怪香的。 安子不愧是国师府的人,见多识广,答道:“此乃胡瓜,西域送来的贡品,瓜甜如蜜,所以又叫它蜜瓜。” 见刘季伸手,安子贴心提醒:“瓜皮不可食,刘相公记得不要吃。” 刘季白他一眼,“我看一眼便知道这皮硬邦邦肯定不能吃,还用你来提醒?” 安子:“是小人多嘴了。” 刘季这才满意,得意的哼一声,先拿起一片瓜捧到秦瑶身前,再拿一片瓜送到老师手上,最后才是自己和安子一人一块儿。 边吃边嘀咕:“你家国师怎么还不见踪影?” 安子啃一口瓜,跟着看赛的百官们“哦哦!”大喊一声,这才摇摇头,“不知道啊。” 比赛已过半,鼓声响,两国蹴鞠手下场休息一刻钟。 轮到公良缭出场了。 不需要任何人来控制场面,公良缭只是推着轮椅来到看台最前端,场内喧闹的看客们便都自发静下来,望向公良缭。 太多人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又准备做什么。 一个本来应该彻底消失在京城里的人,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这是圣上的意思吗? 那圣上现在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岌岌可危的地位难道会改变? 强势的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允许公良缭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太多的困惑和谜题需到得到解答,令众人的目光变得格外迫切。 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还有来自高台之上晦暗不明的视线,哪怕众人的焦点不是自己,身处焦点附近的刘季依然感觉压力巨大。 看台上响起口水吞咽声,刘季甚至辩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安子的。 倒是身旁的秦瑶,依然淡定坐着,吃完蜜瓜,抽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指尖沾染到的汁水。 周遭一切,仿佛都被她屏蔽在外,她的视线里,只有前方那个坐在木轮椅上的消瘦老者。 高台之上,皇上先问公良缭是不是有话想要对大家伙说,让他有什么就大胆的讲出来,不要心有顾虑。 这是什么暗示吗?百官心中暗思量。 太子惊讶的看了皇上一眼,走到高台边缘,注视着公良缭,面上看不出喜悦高兴,也不见任何期待。 然,公良缭并没有提到半句关于长公主或是太子的话,只说刚刚上半场的蹴鞠比赛精彩有余,却少了一份对战的激烈。 这些话显然没能令皇上感到满意,故意提起两只蹴鞠队属于阐王和太子,问他更看好哪一队。 摆明了,非得他选出一个不可。 公良缭苦笑一声,只说自己其实不太懂蹴鞠,就不胡乱猜测了。 这时,圣后突然出声:“上半场的进球数刚刚已经统计出来,来人啊,把统计的牌子拿到他面前去,胜负一目了然。” 顿了一顿,又语带笑的补充:“公良缭最善术数,如此简单的数字,不会辨认不出来吧?” 公良缭低下头,轻轻颔首,“一目了然的数字自然可以分辨,只是一场蹴鞠这才过半,上场优胜者,下场未必还能保持胜算,所以草民以为,此时非要论个高低,毫无意义!” 圣后讶然一笑,“公良缭你变了,从前你可是半场便要用上你的神机妙算,提前定输赢的。” 公良缭面色不变,恭敬道:“草民老了,已无心力算辩。” “是吗?”圣后声调突然拔高,似有怒意,“既已无力,既也老了,为何不回乡颐养天年?!” 公良缭垂下眼帘,自嘲般轻笑了一声,他无言以对。 全场寂然,无数道视线在高台上和公良缭之间来回流转。 一股无形压力从高台上传出,迅速向四周蔓延,将整座马场笼罩。 身处其中之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战战兢兢,不敢发声。 只怕发出一丁点声响,就会成为下一个炮口。 太子神色焦急,欲言又止,却惧与母亲的强势,迟迟张不开为公良缭请饶的嘴。 长公主在旁,嘴角微微翘起,望着太子,满眼蔑视。 许是被这蔑视的表情刺激到,犹豫不决的太子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言辞恳切道: “母后,先生曾对儿臣有恩,是儿臣不忍看到先生在乡下孤苦渡过余生,这才派人将先生请回,已全当年恩情。” “母后若是觉得儿臣此举不妥当,儿臣这就将先生送到庄上修养,有生之年绝不再让先生踏入京都半步!” 说完,恳求般深深一拜。 皇后冷硬的面庞有所缓和,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皇上,似乎就打算依了儿子的请求,全然一副对儿子又气又无奈的疼爱姿态。 长公主嗤了一声,偏头不再看太子这边,因为她知道,父皇母后对太子向来偏宠,肯定会准许。 不过公良缭这老头虽然可恨,却也算是个忠于盛国的愚臣,放他一命,不是不可以。 此时,前来送分数统计牌的两名太监已举着用长木牌来到看台上。 就在皇上看太子可怜,准备开口时。 变故突生! 只见那两名举牌宫人,突然将手中又沉又长的木牌往左右两旁的看客狠狠砸了出去。 安子措不及防,被木牌狠狠拍倒。 刘季本能的一从椅子上就地一翻滚,躲开了击来的木牌,却也摔倒在地。 两名宫人丢了木牌,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把匕首,凶狠的往公良缭身上刺去。 距离太近,事发又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防备如此森严的蹴鞠大赛居然还能出现持刀刺客。 国师府那四名高手侍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把锋利的匕首,一把朝着公良缭的背后,一把朝着他的脖颈,狠狠刺下去! 好不容易滚一圈重新站起来的刘季,一抬眼就看到这惊险一幕,骇然惊呼: “老师快躲开!” 可他老师一个坐轮椅的残腿老头,又怎么可能躲得开。 752 不自量力 秦瑶无奈的啧了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司空见特意邀请她过来看比赛。 这下算是知道原因了。 她看似缓慢,实则速度极快的冲了上去。 没有人看清她做了什么动作。 一支金簪如闪电般显出,击歪了对准公良缭脖颈的匕首。 一只脚横扫过来,踹飞了刺向公良缭后背的‘宫人’。 秦瑶像是瞬移到公良缭身后一般,凭空出现,把那名手持弯曲匕首,满目惊愕的‘宫人’吓得呆了一呆。 “什么废物!” 秦瑶嘲讽一撇嘴,一拳砸在了那呆愣的宫人脸上。 如巨石坠落般的力量,轻易摧毁人的一切理智,感官内只有一个感觉——痛!太痛了! 那人被砸得浑身僵直,瞬间就失去意识,无声后倒。 手中被金簪射弯的匕首因为失去抓握力,烂铁一样掉了下来。 秦瑶伸手一握,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了他手中匕首。 身后有杀意袭来,她反手一刀,又准又快,狠狠怼进那人柔软的身体里!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弯曲的匕首竟也能成为利器。 只听见“噗呲”一声,整把匕首连带着刀柄一起狠插进了秦瑶身后那名宫人腋窝里。 只差一点,就能捅进他最脆弱的脖颈。 鲜血狂喷而出,秦瑶偏头躲了一下,却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原麻色的衣袖瞬间染上朵朵血花。 手下宫人痛苦的怒吼一声,困兽爆发,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迅速拿过伤手上的匕首,不顾腋窝上的刀猛的整个身躯逼近秦瑶压制她,将匕首朝着公良缭背后飞射出去—— 他只有一个目的,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公良缭! 可偏偏,他遇上了秦瑶。 她的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对抗的。 企图飞射出去的匕首,才刚发力,便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起。 这刺客拿着匕首的手腕,被秦瑶挥下的一掌狠狠拍碎。 匕首失控掉落下来,刀头深深扎进了看台的木地板里,只余下一节刀柄轻轻摇晃,像是在嘲笑某些人的不自量力。 那刺客眼见杀死公良缭无望,嘶吼着要扑向秦瑶。 这姿态,与末世里没有理智只有食欲的变异丧尸何其相似? 秦瑶本可以用熟练的手段,一把将他脑袋给拧下来。 但余光瞥见司空见正大喊着:“保护陛下和娘娘!”带领一大群御林军匆匆赶来,紧急收了杀机。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原地把人一个过肩摔,干晕在地。 紧接着立马接过公良缭的轮椅,将老头推到安全地带。 这会儿那四个国师府的侍卫倒是反应了过来,一拥而上,将两名刺客擒住。 “不好!”刘季惊呼。 下一秒,两名刺客转醒,腮帮一动,决绝的服毒自尽了。 司空见大喊着救驾赶到时,两名刺客已经死得透透的。 他只来得及匆匆与秦瑶打个照面,便冲上高台,保护皇上皇后。 整个马场陷入混乱。 又以极诡异的快速度平稳下来。 长公主迅速护卫着皇上皇后还有北蛮使团从甬道退出上阳宫。 大量的御林军和长公主近卫队冲入马场,迅速控制住所有大臣,谁都不许妄自离开。 国师亲自带领御林军,开始挨个盘查。 紧接着太子麾下黑骑赶到看台,带走两名刺客尸体。 白鹤准备先把公良缭送出去,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刘季现在是谁也不敢相信,老师差点因为他们这些人而死,他哪里还敢把人交给他们? “娘子。”刘季可怜的看向秦瑶。 秦瑶知道他的意思,厌烦的扫了扫自己身上的血迹,点了点头。 刘季立马硬气的挺直了腰板,拒绝白鹤。 “老师身子本来就不好,今日又受了大惊吓,我现在就要带老师回家看大夫,别的以后再说。” 白鹤眉头紧锁,看看底气十足的刘季,又看看他的底气秦瑶,想着现在局势混乱,秦瑶那边反而最安全,颔首道: “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随即点了两个人,示意秦瑶几人跟上。 刘季把公良缭背起来,木轮椅由带队的黑骑扛着,秦瑶走在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早就空无一人的高台。 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被刺杀的人是公良缭,但所有人的重点都在刺客混入大赛,险些危急皇上皇后性命上。 秦瑶几人这么一走,便再也无人在意公良缭今日的遭遇。 ...... 终于回到家中。 看着熟悉的院落,熟悉的环境,秦瑶、刘季、公良缭,齐齐吁出一口浊气。 放松了,刘季这才注意到秦瑶身上的血迹,嗷叫一声,急忙问:“娘子你没事吧?” 不用她回答,察觉到她正对衣服上沾染的血迹烦躁不已,立马跑去给她寻了件干净衣裳过来。 回想秦瑶刚刚对付那两名刺客的手段,公良缭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可刘季却一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不但没有,还操心着秦瑶烦躁的情绪。 一边安抚说没事没事,脏了他来收拾。一边帮着换上干净衣裳,又拿干净帕子给她擦脸擦手,满院奔走,转得像只陀螺。 根本没顾得上关心他这个刚刚从死里逃生的老头! 不一会儿,出门去给马儿买草料的阿旺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院中央坐在轮椅上略显无措的老头公良缭,阿旺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再一看正在给秦瑶打香皂洗手洗脸洗血衣的刘季,心里咯噔一下,放下草料关心问:“夫人又杀人了?” “什么叫又?”秦瑶白他一眼,“是有人刺杀先生,被我料理了。” 刘季放下已经过过一遍血水的衣裳,跑进厅里倒了一杯凉茶出来,递给秦瑶: “娘子别生气,喝口茶水压压惊,今日多亏有你在,要不然老师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这边哄着,那边颐指气使的吩咐阿旺:“呆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个大夫来!” 娘子这看着是好好的,可万一要是有内伤呢? 阿旺满脑子疑问,居然有刺客能在上阳宫当场行刺? 这世上莫非还有另外两个同他家夫人一样变态的高手? 否则是如何穿过重重守卫去到公良缭身边进行刺杀的? 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心里想,真是怪事。迅速出门去找大夫。 753 月余 大夫很快被阿旺带了回来。 公良缭倒也配合着问诊。 只是大夫把脉把了大半天,什么也没说。 又因为刘季催促,大夫过来给秦瑶也检查一遍。 见她面色红润,摇摇头说: “夫人没大碍,但肝火偏旺,最近几日还是减少荤腥,多以素食为主的好。” 知道秦瑶没事,刘季长松一口气。 叮嘱阿旺下次做饭清淡点。 问诊完了,大夫也没开什么药方,起身开始收拾医箱。 暗中给了秦瑶和刘季夫妇两一个眼神。 这是要他们借一步说话。 秦瑶示意阿旺先去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公良缭,把刘季留下,自己送大夫出门。 到了门外,确定病人听不到声音,大夫冲秦瑶摇了摇头。 对秦瑶叮嘱道:“老人家平常爱吃什么就给他吃吧,保持心胸舒畅即可。” 秦瑶眉头一沉,试探着问: “他还有多少时日?” 大夫遗憾的往院里扫一眼,留下两个字。 “月余。” 有可能是一个月。 也有可能是一个多月。 反正不会超过两月。 秦瑶把大夫送走,心里反复想着‘月余’这两个字。 来到院里,见到正和刘季在院里精神奕奕分析今日刺杀情形的公良缭。 怎么都不信他的生命只有月余。 “大夫走了?” 注意到秦瑶返回,刘季立马笑着望过来。 公良缭看了眼用笑容掩饰的刘季,摇摇头,倒是坦然,直接问: “大夫怎么说的?老夫还能活多久?” 再一扫秦瑶两手空空,连张药方都没拿回来。 心下已经了然。 不等秦瑶开口,他便自顾说:“两月?” 刘季翻了个白眼,胆大包天的瞪他老师一眼, “您这算术可不太好,瞧您这说话中气十足的架势,刚刚还有力气骂我来着,怎么着也得有两年啊......” “月余。” 刘季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秦瑶说了这两个字。 刘季呆了呆,“...什么?” 见秦瑶沉默,登时炸了,大步冲出门去,破口大骂: “庸医!庸医!” 声音太大,把隔壁的邱家老太太吵了出来。 “怎么啦?家里有人病了?”邱老太太关心问。 这话踩了雷。 刘季一挥手,斜了老太太一眼。 你才病了,你全家都病了! 这话刘季在嘴里过了一遍,到底还顾着自己在邻里间的君子人设,没有真的说出来。 他勉强笑了笑:“没谁病了,老太太您回吧。” 退回大门内,关上了房门。 秦瑶已经把公良缭推到厅内。 今天日头大,院里站久了晒得人头晕。 公良缭没事人一样,端着凉茶,一边喝一边对不好意思的秦瑶说: “接下来要叨扰你们了。” 不过也就月余。 瑶娘为人大方,应是不会计较的。 倒是他那个徒弟,才是真真叫人放不下心。 “三儿,带我去你书房。”公良缭放下茶杯,吩咐道。 他要趁现在还有力气,把能记住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这样就算他人不在了,三儿和仙官学业上不至于突然中断。 仙官他倒是不太担心。 唯独刘季这个混不吝,实实在在难教育。 看来他这个月,得下狠手了! “瑶娘,其他事就交给你了。” 公良缭觉得自己有时候比三儿也没好哪儿去。 真真是厚脸皮! 秦瑶却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在自己家待着。 想干什么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公良缭便厚着脸皮承了这份情,揪着刘季往书房去了。 刘季还挺开心。 老头这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只能活月余的人。 庸医,那大夫肯定是庸医。 刘季笃定。 目送师徒两往后院去了,阿旺来到正厅,背靠在门框上。 他刚刚已经出门溜达一圈。 上阳宫遇刺一事,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这很反常。”阿旺道。 秦瑶示意他讲讲哪里反常。 阿旺道:“北蛮使臣还在京城,上阳宫刺杀这件事传扬出来有损我盛国国威,按照皇室一贯做法,应当极力封锁消息才是。” “所以,这次消息传出,是有人授意,故意的。” 秦瑶点点头,这个分析和她想到一处了。 “阿旺,你说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上阳宫行刺?” 阿旺按照排除法分析。 首先排除太子一党。 因为公良缭死,对太子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全是坏处。 其次排除皇上。 如果皇上想杀公良缭,没必要答应北蛮使臣要见大儒的请求。 顶多就是用些小手段刺激公良缭,让他当众难堪罢了。 最后得出结果。 圣后、长公主,二选一。 “但如果是长公主的话......” 阿旺摇了摇头,缓缓道:“那也太明显了。” 让人一猜一个准。 太子和他这位强势的姐姐,只怕连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了了。 当然,现在外头的情况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觉得是长公主的手笔。 毕竟在赛场上,圣后可是差一点就要答应太子留下公良缭的请求。 所以根本没必要制造这样一场刺杀。 而且长公主也完全拥有制造这场刺杀的条件。 整个赛场的守卫几乎都是长公主的人。 而且她还和公良缭这个反对她当皇太女的人有仇。 如果是长公主想当众杀了公良缭,以此建立威信。 昭告天下,阻拦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的话。 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不知为何,阿旺的直觉告诉他。 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怀疑是圣后出手?”秦瑶惊讶问。 阿旺严肃颔首,“圣后也同样可以拥有制造这场刺杀的条件。” “而且,夫人您说举牌的宫人是圣后吩咐的,这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秦瑶有点吃惊。 正常来说,因为是皇后吩咐的宫人,所以她才有最大嫌疑,这没错! 但是! 正因为如此明显。 反而让人觉得不可能会是皇后。 毕竟那位城府这般深,怎么会用这么粗糙的手段? 阿旺提醒道:“长公主手段确实厉害,但刺杀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京城大街小巷上都已经传遍了长公主暗中派刺客刺杀先生的消息。” “这说明刺杀才开始,甚至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将刺杀的消息埋伏在京城各坊市中,只等事发,立即开启这场舆论。” 754 玛德最烦你们这种人 秦瑶不明白了。 “皇后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阿旺摇头。 他也不知道啊。 圣后这个人,他从来没看透过。 就像是她当初放他离开一样。 不理解、不明白,不能苟同。 秦瑶叹了一口气,“现在外面都在传是长公主要杀先生,太子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管刺杀到底是谁安排的,长公主和太子这对姐弟,这次恐怕要撕破脸了。 当着北蛮使臣和公卿百官的面,就要公良缭的命。 说不是挑衅都没人信。 这次太子要是还能忍下来,皇位就要拱手相让了。 可都是自己生出来的子女,圣后难道还要看着姐弟两斗得你死我活吗? 还有皇上的态度,也很迷惑。 明知道长公主野心勃勃,却也不见他如何维护太子。 这不就是默许姐弟两互争吗? “这对父母,到底是在养孩子还是在养蛊?” 秦瑶发出了心底的疑问。 阿旺道:“可能皇家的亲情和咱们以为的不太一样吧。”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耸肩。 搞不懂他们皇家。 “孩子们快回来了,做饭吧。”秦瑶吩咐。 阿旺退下,还是做饭更让人感到幸福。 许是刺杀的消息传到了南市去。 本来都要差不多天黑才关店回家的殷乐和刘肥,提早了一个时辰回来。 看到秦瑶夫妇两好好的待在家里。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两人终于松口气。 放松过后,才注意到刺杀事件的主角住到了家里。 秦瑶看殷乐和家里四个孩子欲言又止,想问什么。 抢先抬手制止。 “别问,别担心,没什么事,就是先生回来跟咱们重新住了,就和从前在村里一样。” 说完,拿起筷子,“好了,开饭吧!” 当先夹了一只最大的蟹放进自己碗里,津津有味开吃。 香气传来,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一齐举起筷子,杀向那盆里的大青蟹。 刘季抢到两只大的,得意的在孩子们眼前晃一晃。 大郎突然伸出筷子,一夹,一拉,成功抢到碗里。 刘季气得要拍桌。 结果另外一只也没护住,被阿旺轻松夹走。 “你们、你们!” 儿子抢老子,手下抢主子! “简直是倒反天罡!”刘季怒道。 不巧,这会儿有人来敲门。 刘季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呢,扭头就冲大门大吼一声: “敲什么敲,给老子滚!” 饭桌上骤然静了一秒。 刘季:“......” 行行行,他就是这个家的牛马。 丢下筷子,起身怒冲冲去开门。 结果院门一开,就对上司空见一张黑郁的脸。 “刘季,你说谁滚?” 司空见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试试。” 刘季都要气笑了。 老师老师没保护好,好意思来他这拿他国师的架子? 今天这事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自己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不过这左邻右舍太多眼睛注视着。 刘季先忍了忍,放司空见一行人进门来。 来人不多,就司空见和孙江,还有一辆马车和一队侍卫。 马车先停外头,人都给他进院里来。 确定人都到院里了。 刘季立马“嘭”的关上大门。 司空见心里吐槽,这丫火气真大啊。 却不想,刘季转头便揪住了正准备朝公良缭走去的他后衣领。 “你要去哪儿?你给老子回来!咱们俩之间这账还没算呢!” 说着,抬手又冲屋内摆了摆,“娘子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他要和某人‘谈谈’! 被揪住后衣领的司空见满脸不可置信。 谨慎质问:“刘季你要干什么?” 可因为秦瑶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来,孙江根本不敢上前解救他家国师大人。 孙江不动,侍卫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但只要他们不动,秦瑶也就不会动。 很快,里面传来疑似互殴的动静。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翻滚声。 不多时,里面传来司空见得意的怒音。 “没想到吧?本大人还精通拳脚,揍你这村夫易如反掌!” “居然躲开了?” “等等!你怎能躲开!” “嘶~” 一阵吃痛的吸气音传来。 刚刚还得意的国师大人,好像被人摁在了地上。 只听见刘季一边挥拳,一边大喘气吼道: “你丫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埋伏?” “我让你这伪君子装腔作势,今天我刘季不揍你一顿你丫还以为老子和老师能任你揉圆搓扁!” 打一拳骂一声:“我让你足智多谋!” “我让你运筹帷幄!” “我让你设计老子和娘子,他爹的,差点害死老师!老子诅咒你下辈子投胎做鸭,生儿子没屁眼!” 越想越气,刘季什么难听话都骂了出来。 “......”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司空见嘶吼道。 隔着一道门,屋外众人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愤怒和不甘。 理智荡然无存。 看来再是冷静的人,也受不了乡野村夫的粗鄙之语攻击。 刘季更是狠狠一大耳巴子,“去你娘的不拘小节!就因为你的不拘小节,你他娘的把恩师都献祭了!” “司空见,你丫到底还是不是人?老子再混蛋都没你这么混蛋过!怪不得就你一人被逐出师门!” 好家伙,这话精准踩到司空见的爆点上。 耳房内局势瞬间翻转,屋里传来刘季杀猪般的惨叫。 司空见声嘶力竭的说道:“你个乡野村夫你懂什么!” “我这一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知道全族期望加之一人之身是什么感觉吗!” “......你以为我就没有心?我要是真的不管不顾,你和秦瑶能进到上阳宫吗?” “我若错一步,全族覆灭,我的苦衷你一个乡下村夫能知道吗?” 刘季呸了一声:“玛德,老子最烦你们这套了!” “话本子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是不是?什么都有苦衷,这么苦你别住那么大的宅子,别吃山珍海味,别收罗奇珍异宝啊?” “苦成这样,怎不见你直接投江去死!” “你有苦衷你就把恩师送去给人杀!” “你有苦衷你就让我和我家娘子置身险地!” “他娘的,就你最高尚,最有苦衷,其他人活该去死是吧!” 这一波骂爹骂娘的,给司空见最后一丝理知都干碎了。 “刘季,我杀了你——” 755 权利的追逐 公良缭猛的一拍桌,喝道:“都给我住手!” 然,打红眼的两人根本没有停下来。 在闹出人命之前。 阿旺和孙江出手,才把各自的大老爷给拖出来。 刘季头发散落,衣衫凌乱。 被架住还要往司空见那丢两只鞋子。 司空见措不及防,正面挨了只鞋。 气得就要去拔孙江腰间佩剑刺死刘季。 不过孙江没让他得逞。 直接把剑卸下丢得远远的。 “孙江!你也要反了吗?” 司空见红着眼,冲孙江耳朵大吼。 吼得孙江出现了短暂性失聪。 公良缭抄起手边的碗,气急了狠狠砸过去—— “你们俩都给老夫闭嘴!!!” 老头一边吼,一边愤怒到极致,猛的拍打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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