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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却不能瞒他。设局之人了解我的脾性,也知道你何时在淄水放舟,如果我们两个都不是范吉射的人,那就意味着无恤此次齐国之行早已经被人盯上了。左相陈恒如今是自身难保无暇分身,但再过些时日,阚止万一落败,待陈恒稳定了局面,无恤再留在齐地就太危险了。” “陈氏的人如今还不敢直接同晋国赵氏为敌。” “不然!去年冬天,智氏新立世子,陈氏不仅送了价值连城的海珠为礼,私下还派陈世子住进了智府。他们两家若是互相勾结,有所图谋,那赵氏就岌岌可危了。” “陈盘见过智瑶了……”张孟谈闻言双眉一蹙,陷入了沉思。 “张先生,陈恒与阚止如今胜负未分,你我也无需太过担心。倘若阚止将来占了上风,我们便可趁势与他结盟,支持齐侯除去陈恒。齐国若少了陈恒,二十年内,不足为惧。哎呀,喝多了,话就多。先生莫怪,这些齐国的军政之事等红云儿回来以后你们再作筹谋吧。”我说完拎起地上的酒坛,摇摇晃晃地朝房里走去。 “阿拾姑娘!”张孟谈快步走到我面前,深深一礼,“待家主回来,还请姑娘与我们共议齐国之事。” “先生说什么玩笑话!难道你不疑心我了?” 张孟谈一窒,低头不语。 我偷笑一声,转而问道:“先生,我前日让你帮忙打听的人可有消息了?” “哦,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但我已替四儿姑娘在鹿鸣楼包下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那附近聚的最多的便是各国来的剑客和游侠。姑娘说的人如果也在临淄城,就一定会在那里出现。” “多谢先生费心,四儿此番若能觅得良人,成婚之日,定请先生喝一杯水酒。” “谢姑娘抬爱。” 我朝张孟谈一摆手,扶着墙晕乎乎地进了屋。 无恤在齐国的五处置业多半都交给了张孟谈打理,因此每天天蒙蒙亮,张孟谈就会雷打不动地驾着他那辆黑漆马车入城巡视各处的生意。无邪自从发现齐地有剑舍这样的好去处后,也日日搭着张孟谈的马车往城里跑,太阳不下山之前,基本见不到人影。 我昨日因为多饮了一些酒,睡了一夜之后反而更加头痛目胀。原本答应四儿要陪她去鹿鸣楼附近找于安,最后也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等到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晒到了脚背,小院里空空荡荡只余了我一个人。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只有我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大闲人。忙了这么久,累了这么久,一下子空下来倒真有些不习惯。 今天做什么好呢?泛舟?游水?种花?不如钓鱼吧!我脑中灵光一现,胡乱扒了几口早食,就拎着鱼竿、鱼篓去了淄水。 阳光下的淄水清澈耀眼,我找了一处岸边的树荫坐了下来,用草丛里抓来的一条蚯蚓给自己做了鱼饵。河水静静地流着,河岸边的水草又细又长,似美人碧绿色的长发,在水中招摇飘荡。我盯着水面发呆,几只细脚黄翅的蜉蝣忽然间被水波漾到了岸边。落叶水草之间,蜉蝣用力地弹动着翅膀,想要挣开河水的牵绊。阳光下,他们不断振动的淡黄色薄翼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我轻轻提竿朝河心甩出了鱼饵,蜉蝣挣开水波,尾巴轻轻一点振翅而飞。 看着眼前扑扇飞舞的美丽虫儿,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流传在晋地的曹国小调。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这曲子来自曹国,赞的是蜉蝣翅美,叹的却是乱世之中人们朝生夕死,一生须臾的悲剧。我轻轻地哼唱了两遍,蓦然想起了曹宋交战,家破人亡的黑子,原本悠闲的心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重。 呆坐了片刻,河中鱼线猛地一紧,我急忙拉竿,提上来时,鱼钩上早已空空如也。 失了心情,没了兴致,最后,我顶着一轮热辣辣的艳阳扛着鱼竿回到了住处。 推开房门依旧空无一人,看来今天日落之前,他们三个是不会回来了。 我在房子里来回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临行前明夷交给我的那筒刻了密函的苇杆。 当日因为宓曹之死,我对阴谋斗争心生厌倦,所以把它收了起来。如今百无聊赖之时,这份密函却成了我打发时间的最好物什。 打开厢房的窗户,我盘腿而坐,一边吹着风,一边尝试着用不同的编制方法把苇杆上的字拼凑起来。密函上刻的是齐国文字,上面确如明夷所说零零散散地记了一些晋国的地名,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用横、竖来表示的数字。过了一个多时辰,我虽然还没有找到密函正确的编织规律,但直觉告诉我,这很有可能是一份齐人的账目。 齐国最多的便是商人,商人们记得最多的便是账目。可一份账目为什么会祸及天枢坎卦的主事为它送了命?它上面到底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sanjiangge ------------ 第172章 范氏素祁(二) ? 带着疑惑,我从日中坐到了日落,脖子又酸又痛,眼睛也胀得不行,最后只能把编了不到一半的苇杆卷好收回了竹筒。 安邑、九原、晋阳、霍太山,当这些熟悉的地名一个个出现在密函上时,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不安。 这些地方都是晋国这半年内遭了天灾的大小城池,那里的人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会有钱买什么齐国来的货物。可如果这不是一份账目,密函上的数字代表的也不是钱,那又会是什么呢? “咕咕……”正当我想得头晕目眩之时,肚子忽然叫了两声。哎,肚子好饿,不想了,明天等无恤回来交给他去想吧。 我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站了起来,眼前忽然一片花白,险些一头栽倒。 早上只喝了几口粟米粥,折腾了一天,肚子老早就瘪了,可偏偏这些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我按着发痛的肚子,在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待到太阳落了西山,那条蜿蜒的小道上依旧空空荡荡。 啊,熬不住了……昨天晚上烧的肉糜应该还剩了一点,实在不行就先拿来垫垫肚子吧。 我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走到东厢拐角,背后突然传来几声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我心道,无邪这家伙脚底下的功夫是越发好了,再过几年,无恤若想要赢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别想着又来吓我啊,我可都听见了!”我轻笑一声,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 一,二,三!我默默地数着数,但三声之后无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抱住我。 好吧,看样子,他今天在剑舍比剑是比输了。 我笑着转过头去,这一转却惊恐地发现,贴在我身后的竟是一张呆滞而丑陋的脸。在我看见它的一瞬间,它的主人抡起手上的巨剑,重重地把剑柄砸在了我的右肩上。“咔啦”一声响,右手的手臂已被他一计重击从肩肘卸了下来。 无以复加的痛从右肩直冲上了头顶,有闪着红光的黑暗从我眼下袭来,我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黑暗中,我浮浮沉沉飘荡了许久。再醒来时,有人在我脸上泼了一碗冷水。 我猛打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右肩上一阵剧痛袭来,让我忍不住**出声。 “别动,我给你接上。”一个熟悉的女声伴着一阵香风来到我身边,她扶起我垂挂在身侧的右臂,轻轻地打着圈。 我努力睁开眼睛,头发上的水滴随即流进了眼里,又酸又辣。 “你为什么抓我?我已经帮你治好了范吉射的痛症。”我闭着眼睛,忍着晕眩,冷冷问道。 “若不是那日你治好了我父亲的病,我还不信晋国的神子子黯居然是个女人。”阿素伸手擦去我脸上的水珠,声音一如记忆中的细弱,“大傻下手没有分寸,还请神子恕罪。”她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按着我的肩膀,右手猛地往上一提。 “啊——”我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但剧痛之下,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惨叫。 晕天晕地之时,鼻尖突然被人捂上了一只辛辣刺鼻的香包。 “这香包是你教我做的,怎么样?对你可也管用?”阿素冰凉的手如吐着红信的毒蛇慢慢地游上了我的下巴,“快睁开眼睛吧,如果待会儿四儿姑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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