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到了天枢之后,你就不会再想回来了。你会留在天枢跟我们一起过。” “我不管你什么天书,地书的,如果你们不放我,自然会有人来找我!” 黑子看了我一眼,起身站到船头,冷冷道:“三天前的夜里,大叔让人找了具新死的女尸,穿了之前让你换下来的单衣,揣了你的匕首,扔在渭水岸边的芦苇丛里了。” “哼,他们一定能认出那人不是我!” “没了头的身子又泡了几天的水,就算是你亲娘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听了黑子的话,我一下子就噎住了,难道将军、四儿、无邪都会以为我已经死了?他们会把那具泡了水的死尸当作我! “放我回去!”我嘶哑着嗓子冲着黑子大喊了一声,右手一翻一碗稷羹全都砸在了他衣服上。 “你——死丫头!”黑子冲过来,拎着我的衣领就把我提了起来,“你耍什么脾气,你以为这还是你们将军府啊!” “将军府……”我鼻子一酸,眼睛里顿时模糊一片,自从伍封把我送进百里府之后,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你哭什么啊?欸,你……你别哭啊!”黑子见我哭得厉害,忙把我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我的衣领喃喃道,“喂,小爷我最讨厌人哭了,你再哭我可要把你扔到河里去了。”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黑子,心里却在想,四儿看到“我”的尸身,该多难过,穿着单衣,没了头,还泡了水,这种难看的死相让她怎么受得了。 我越想心里越觉得难过,眼泪想止都止不住。 “娘的,小爷我才要哭呢!第一次出任务就碰到你这样的鬼丫头,难怪明夷说我这回是败局天定。对了,这活是我领的,事也是我搞砸的,大叔只是陪着我来的,你到时候见了夫人可别乱说话!” “去你个鬼头的夫人!”我猛力推开他,径自回了船舱。 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整天,到了日落的时候我才终于冷静下来。 黑子口中所说的天枢,很有可能就是隐藏在所有事件背后的黑手。既然我现在逃不掉,倒不如顺水推舟到虎穴里探上一探,看看那个兽面男子究竟是谁,他们在秦国又安插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细作。 我靠坐在舱壁上,听着外面欸乃的桨声,不由地感叹,为什么命运总喜欢与我作对?我明明想往西北去,却坐着船一路向东,离伍封越来越远。 这几日,船上除了船夫之外,就只剩我和黑子两个人。祁勇和另一个叫矛的男子在三天前的晚上就已经从陆路离开了。他们和黑子约好,五天后大家在风陵渡的一家小酒馆见面。 说起来,黑子这个人除了脾气差一点之外,倒也不讨人厌。他爱和我扯淡、吹牛,他说他今年十五岁,曹国人,如果他妹妹没死的话,正好与我一般大。他说,他那天早就看出我不是百里氏红药,只是忍住没说。他还说,他剑法超群,之前被我用石头砸了脑袋纯属意外。我只是听着,偶尔说几句挑刺的话堵堵他的嘴。 五天过后,我们如约到了风陵渡。 风陵渡,传说是黄帝借指南车打败蚩尤的地方。这里连结着渭水、汾水、洛水、泾水等多条水路,是秦国和中原各国之间重要的水路枢纽。 坐在河岸边的小酒馆里,望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和渡口搬运货物的忙碌商人,我忽然有些感慨。 都说生在乱世,命如蝼蚁,朝生夕死,一世无望。 可我眼前的这群商人,他们没有因为出身的低微,世事的艰辛就轻言放弃。他们麻衣草履,背着货物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的每一寸土地。他们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但他们的笑容却如春天新发的绿芽,朝气盎然。 “这里好热闹。”我呵了呵冻僵的手,微笑着说道。 “嘿,你可笑了,成天哭丧着脸,丑死了。”黑子喝了一大口酒,一抹嘴巴大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肿了小半个月的脖子,冷哼道:“笑!我都快被你砸死了,我还笑!以后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看我拿什么砸你!” “拿什么砸我?石头?马车?还是抬了房子砸我?娘的,瞧你这小心眼,小爷我那几天还没下重手呢!”他用手在我脖子上比了一下手刀,得意道,“我那剑柄要是用了力,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小脖子还不咔嚓一声——断了!” “你给我等着!”我转过身不去理他,“我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你大叔怎么还没来啊?他到了以后,我们还要去哪儿?” “别多问,待会儿就知道了。”黑子一点都不着急,自顾自喝起酒来。 ------------ 第六十三章 世外天枢(二)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祁勇和矛带着三个孩子走进了酒馆。黑子立马起身迎了上去:“大叔,你们可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嗯,都还顺利。快,见过黑子哥哥!”祁勇笑道。 “见过黑子哥哥!”三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叫道。 “喂!听到没?你以后也得这么叫我!”黑子乐呵呵地回头冲我喊了一嗓子。我照例只是白了他一眼不做回应。 “出去买粮的人已经到了渡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祁勇拍了拍黑子的背,复又走了出去。 “丫头,走吧!”黑子拖着我朝渡口走去,祁勇身边的三个小孩时不时地回头瞄我,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我翻眼吐舌冲他们做了个鬼脸,他们吓得立马转了回去。 等我们到了渡口,几个青衣商人已经等候在路边。他们身后的七辆牛车上堆满了麻袋,看样子像是装了粟稻之类的谷物。 “这趟生意可还顺利?该买的都买回来了吗?”祁勇和几个商人见了礼,便开始打听起生意买卖上的事。 我在一旁无聊就逗几个小孩儿玩,忽然间,耳朵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端木赐?”祁勇拔高了声音。 “运出去的布料都卖得很好,只是齐地的海盐大部分都被端木赐组织的商队买走了。我们只买到了十五袋,大概能够半年。” “那粮食呢?可买够了?”祁勇又问。 “前两年庄稼收成好的时候,端木赐从秦、晋低价收了不少粮食。等今年我们这儿粮食稀缺时,他就涨了一倍的价钱卖回给我们,实在是气人啊!” 丰年买入,荒年卖出,去年秋天渭水一带遭了几场霜寒,各地的收成都不太好。想起之前那些逃难的大荔人,我在心中不禁暗叹,真没想到,端木赐这人居然还是个奸商。 三年前,他只身一人周旋于五国之间,仅凭着一张嘴就把鲁国的兵祸引给了宿敌齐国,生生搅乱了天下格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超过伍封,成为我最崇拜敬仰的人。 国士?奸商? 呵,真当是个奇人…… 听了几个商人对端木赐的不满和抱怨,祁勇哈哈一笑,朗声道:“这也是此人的本事,几位就不要介怀了。一个月后,楚地有一批香料要到,到时候还要劳烦各位来渡口再拉一趟。” “祁大哥不用客气,这买货卖货,拉货送货都是小弟的职责。” “行,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 “祁大哥请!” “请!” 赶着七辆载满粮食的牛车,我们离开了热闹喧嚣的风陵渡,来到了华山脚下。 华山北临渭水,壁立千仞,自古以险著称,峭壁层崖,无可度者。越接近山脚,越不见行人,这一日黄昏,我们走进了华山脚下的一处山谷。 山谷中,密林丛生,荆棘遍地,一行人循溪往深处走了几里,依旧看不到尽头。此时,夕阳西沉,夜色渐浓,耳边时不时传来夜枭刺耳的叫声,让人不由胆战心惊。 我拉了拉黑子衣袖,小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黑乎乎的,这样赶路太危险了。” “快到了。”黑子拉了我一把,“害怕就走到我前面去,小心跟在后面被狼叼走。” 他这么一说,我连忙小跑了几步,走到他身前。 “停——”祁勇在队伍前头喊了一声,我们一群人便停了下来。 借着最后一点点天光,我发现前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林,已经没了道路。 “是条绝路,这可怎么办?”我问。 黑子一笑,拉我走到队伍前头:“过了这片林子就到家了,你安心等着!” 几个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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